第36章
“大概世上再也不会有比这还要像一个临死前的美梦了，完美的没有任何缺口的幻觉。”藤原柳抱着鹤相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鼓动的心跳轻声呢喃着。
“小柳，我的脸是温热的梦里的人是冷的，你看这还像是幻觉吗？”鹤相温柔地握住她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那你亲我一下！”被惯的得寸进尺的某人提出来要求。
鹤相顶着一张大红脸轻轻地在她的脸颊啄了一下，别过头小声嘟囔：“就算是我……也会害羞的。”
就算是你的另一半灵魂，这样也会害羞的。
“我们的两位主君都是百合花般纯洁孤高之人……”
歌仙在茶室里望着他们相依的背影对身旁的小夜轻快地笑起来：“亦有着那花儿一样纯洁孤高的爱。”
太阳稍稍西斜，藤原柳拉着鹤相沿着本丸散步，两人中间是摇摇晃晃却紧紧相扣的手掌。
藤原柳抬起头看着随着风飞舞的丝帛伸手拦住其中的一张。
【希望能和江雪哥见面。】
她苦恼的笑了笑去看另一张。
【希望大将能多笑笑，笑容会带来好运。】
藤原微微一愣看向满树纷飞的彩带，璀璨的阳光落下在她脸上凝成炽热的泪。
【大将和鹤君要幸福。】
【希望主殿能快乐。】
【鹤君和主君要在一起。】
【希望大家能一直开心。】
【主人大人和鹤君永远不分开。】
……
“鹤相！”
她俯下身看向树下等待她的少年：“你要接住我呀——”
“一定会接住你的。”
他仰起头张开怀抱等待着她降临。
藤原柳松开握住树枝的手大胆勇敢地扑向他，扑向那个日思夜想十八年的他。
她欢快的大笑着拉着鹤相的手掌向前奔跑，纷飞的发丝跃动，脸上是再明显不过的快乐。
鹤相望着她也勾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然而握住他手掌的温热手指悄悄松开，长发极速的向下落去，咚的一声打碎了他幸福的幻梦。
鹤相跌跌撞撞的扑过去，扒在深坑上向下望去，刚刚还鲜活的那么快乐的少女躺在一片血泊中，到处都是迸溅的鲜血，她的脸庞苍白的像是冬日的雪。
小腹和肺部上的汩汩溢出的鲜血沁透了鹤白的和服，那沿着弹道贯穿躯体的也不是什么尖锐的东西，只是两支放久了干枯的芦花。
他近乎求死般的跌下去，不顾划伤的手臂和隐隐作痛的双腿。
“小柳……小柳你醒一醒……”
鹤相泪流满面的扶着她瘫软的脖颈，滚烫的泪滴在冷的像一块石头的皮肤上。
他颤抖着手想要触碰那张失去血色毫无生机的脸庞，看到自己沾满血的手指却又不舍的停下。
悲痛从心中翻滚，从眼睛里流出。
“求求你，醒一醒……”
有水从他的眼角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落进嘴里像是苦涩不甘的心。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醒过来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鹤相的怀中抱过溺水而死的妹妹，抱过急病去世的弟弟，却从没有这么苦痛过。
像是心被活生生的剜掉一块，灵魂也随着剜下去。
他说不出话只大口喘着气，竭力抱起怀中再不肯睁眼的小柳，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向前奔跑着。
怀中的身体渐渐冰冷，大股大股的血溢出，沁透了衣服淅淅沥沥的落在地上。
天塌地陷，日月失色，一切都变得空洞虚无。
耳边充斥着嗡嗡作响的轰鸣，又仿佛空无一人的死寂。
那是失去一切的彷徨与绝望。
鹤相忽然双膝一软跪地摔倒，望着眼前的万叶樱。
传说有着一万片叶子的万叶樱，随着寒风战栗，繁茂的叶片随着风的脚步零落。
只需三息间，枝丫上就只剩下他们祈愿留下的飘带。
风吹动樱色的布革，落在鹤相面前，上面的字迹圆滚可爱。
【就算是死了我也会爱你。】
他一瞬间就失去了开口说话的能力，抱着已经失去气息的藤原柳，仰面晕倒在葱绿的草地，不知人事。
两人身影相叠，似是一起去了。
第41章化鬼
“是主殿的气息……”
乱捧着藤原柳送给他的手鞠疑惑的拨开树木密匝匝的枝丫，眼前那足有一人多的深坑里满是可怖的血迹与一道道深深的抓痕。
手中的小球跌跌撞撞的落地，他惊慌地转过身。
“主殿他们出事了——”
小夜左看看一小时三十分钟的锻刀炉，又看看三小时二十分钟的锻刀炉，握紧了手里的两张加速符犹豫不决着。
“去吧，小夜。”歌仙站在他身后鼓励的开口。
小夜思考了一下看着他点了点头，鼓足勇气放下加速符，璀璨的金光照亮了小短刀稚嫩的脸庞，映出他惊喜的笑颜。
“我是江雪左文字，曾是坂部冈江雪斋的佩刀，故得名如此。”
有着冰霜般的发色的青年看向期待的望着自己的小夜神情变得柔和。
“……我是宗三左文字。魔王得到了战利品的我，并将我磨短，铭刻上了刻印，变成了现在的我。”
蝴蝶般的青年略带哀意的说着，却又看见了小夜时温和的笑起来。
“宗三哥……江雪哥……”小夜望着失而复得的兄长们，跑着扑过去紧紧的抱住了他们。
“欢迎来到我们的本丸。”
歌仙轻声的解释着：“曾经这里是一座暗堕本丸，但现在在我们的两位审神者的管理下，一切都踏上了正轨。”
还未等歌仙将填填补补的本丸戒律递给他们，锻刀室的大门就猛地被推开，烛台切气喘吁吁的高喊着：“藤原大人和鹤相先生出事了——”
不知何时他又张开眼睛，失去气息的藤原柳静静地躺在胸膛，鹤相勉力起身抱着她向药研所在的医务室踉踉跄跄的跑着。
鲜血沿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流淌，人怎么能流出那么多的血呢？
“鹤丸先生，主殿他们出事了！”乱抓住理他最近的鹤丸带着他用尽全力的向那里跑去。
鹤丸脸上疑惑的神情一下子褪去变得有些阴冷，这样子的他看上去才像是名副其实的暗堕刀剑。
他匆忙的跟上短刀的步伐，望见了近乎可以说被鲜血沁透的深坑，那坑壁上一道叠一道的抓痕不难窥见另一个人崩溃的样子。
鹤丸犹如当头棒喝般看着眼前的场景。
那真的是很不巧，这个洞是他刚来本丸时挖下的，就连挖洞的人都不记得有这个洞了。
尸体腐烂需要多久？
正常来说死后一分钟瞳孔会放大心跳会停止，血液也不再流淌皮肤也会变得苍白。
至少要过去三个小时，才会开始腐烂。
然而怀里偷懒不肯睁眼的小柳，已经被刺鼻作呕的气味包裹，触碰到的皮肤已经变硬有些粘腻，那花朵似的唇瓣已经冷硬的像一块冰。
鹤相愣愣的看着怀里已经腐败的尸体，再也无法动弹无法欢乐起来的小姑娘，天空上落下一滴水随着他的泪落在她冰冷的脸上。
天上地下只有一个藤原柳，只有一个鹤相，却没有一个能让他们白头偕老的地方。
心口传来如火烧般的剧痛，淅淅沥沥却不停的血从口中溢出。
“ 主——”
好像有谁跑过来扶住他，好像有谁在呼唤着。
“主人大人！！”
鹤相无法聚焦的眼眸空茫茫的凝望着虚空的某一点，他遵循着自己的旨意走到医务室前脱力的跪下，干涩的唇齿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望着怀里已经腐烂了大半脸颊的藤原，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她。
直到某一刻，她的手指抽动带起腐烂的肉，她抬起手尸水混着诡异的肉块贴在他的脸颊，那布满石斑的面庞睁开蒙上一层白雾的眼，她的嘴张大带动半边脸颊的烂肉扯着拉丝的尸水一块块的落下。
腐烂的头颅张开嘴一开一合。
他听到了，他看到了。他知道！
他的另一半灵魂叫他过去找她。
鹤相抱着已经不那么沉的藤原柳，双眼空茫茫地说着：“我会去找你的，等我，一定等我。”
“主君！”
长谷部飞一般地扑过来，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紧紧相拥的他们。
“得将他们分开。”药研当即了断的下了定论。
巴形闻言干脆利落地从鹤相怀中抱起不停腐烂的藤原柳。
鹤相一动不动的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却在她彻底的离开自己的怀抱时突然伸出磨得血肉模糊的双手紧紧握着她的衣角不放。
“鹤相先生……”小夜赶过去担忧的呼唤着，鹤相迟缓的眨了眨双眼看向他。
“对不起……我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