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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沈祁轻哼一声,嘴里一边不客气道“你看着我今夜像是欢愉的样子?”一边倒是承了这杯敬酒。
  “所以殿下一个人坐在这喝闷酒?”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我喝的是闷酒?”
  徐清顿了下,没接话,不知是被沈祁这样的态度气到了,还是被这样一怼无言以对了。
  沈祁见她半晌没话,心下一虚,想是不是自个儿话有些冲了。眼珠一转迅速瞟了下她的神色,轻咳一声想说些什么。
  徐清却蓦地弯腰抬手,轻轻点了点他的侧脸,道:“殿下脸都喝得熟透了,该醉了吧?”
  “什么?”沈祁感觉到了面上那一点微凉,怔然看着忽然近在咫尺的面颊。
  “正好我也喝的有些醉了,不如殿下和我一道出去吹吹风?”
  沈祁顺势看向殿外,灯火通明中还能看见空中落下的雪。
  他心道外头那么冷,吹一吹莫说醒神,怕是直接就冻傻了。
  但他也就心中腹诽几句,嘴上却什么也没说,撑着腿站了起来。
  一片喜庆欢声中,没人注意到二人的离席。
  宫道上明灯错落,徐清带着他一路往僻静处走去。
  出来时徐清没穿上狐裘,如今寒风吹在身上一阵阵凉意透过裸露在外的皮肤渗进身体。
  她往前走的同时,双手抱着自己摩挲,这下醉意是散了,脑袋也清醒了不少,心下一时后悔方才一冲动狐裘都没拿就直接出来。
  身后沈祁一路跟着她,将她的动作一一收入眼底。
  又走了几步,他实在没忍住,开口叫住了徐清,“去哪啊?”
  徐清步子没停,想着多走走能再驱散些寒意,一张口嘴里呼出白气,“带你去个地方,可以看到大半个京城。”
  她这一说,沈祁就知晓要去哪了。他正想追问徐清如何知晓宫中这座高楼在何处的,又见她被又起的寒风吹得一哆嗦,便伸手拽住她。
  他出来时身上也没穿上狐裘,却不知从哪变戏法般掏出了一个火笼递给徐清。
  火笼尚热,徐清接过捂在手心中,驱散了些寒意,顿觉通体暖上不少。
  再一细瞧,这不是那日在礼部他接走了却没还给她的那只火笼吗?
  “殿下给了我,自个儿不冷?”
  嘴上虽这般说着,手上却是将火笼又往怀中拢了拢,丝毫没有让出的意思。
  “我日日练武,没那么畏寒。”沈祁继续往前走,嘴上嘲笑她,“倒是你,打起架来凶得很,怎的如此怕冷?”
  徐清没太在意,只道:“这不伤好了,身子还没好嘛,自然畏寒。”
  沈祁沉默了片刻,沉声问:“我给你的药没用?”
  徐清一听他的语气便知他又不高兴了,无奈地侧头瞧他一眼,“用了,疤痕已去。是我自个儿只用了外敷的药,没怎么将养,加之京城冬日实在寒凉,才致如今这般。”
  话落,二人正好到了抚云阁,高阁昏暗,只有最底下这层点了明灯。
  抚云阁是先皇登基第三年为其皇后所建的高楼,以展现宠爱之意。帝后常携手
  共登阁顶,俯瞰京城。后帝后晚年情断恩绝,抚云阁再无人登,先皇驾崩后,皇太后幽居宁寿宫,几乎不再过问任何事。
  “皇祖母崩逝前,非要来这抚云阁,自己一个人撑着封了顶,最后在阁顶睡了过去,再也没起来。”
  沈祁仰头望着高耸的阁楼,语气有些在风雪中有些飘忽,许是今夜热闹非凡,但好似都与他无关,他忽然想多说些。
  “许是那时她就感觉到了自己已至油尽灯枯之时,她幽居宁寿宫那些年,我去看她,也曾问过她,皇祖父缠绵病榻时她为何不去瞧,她说兰因絮果,不见得好。”
  “可她到生命尽头时,还是来了这里。”沈祁似是笑了声,“我母后亦是如此。”
  顿了顿,他又改口,“不,她更惨些,初始的美好都未曾拥有过,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徐清忆起那日皇帝问她托梦之事可真时眼底难以抑制的悲伤,没再多说,而是转了话头。
  “殿下想不想上去瞧瞧?”
  “上面乌漆墨黑的,上去作甚?”沈祁偏头瞧她,忽的‘嘶’了声,双手抱臂,“我说你这人,进宫没几次,倒是能跑,整个皇宫你都摸清了吧?”
  “好冷啊。”徐清跺了跺脚,避开他的视线,笑了笑,“我们快上去吧,等会看到满京城的百家灯彩就亮堂了。”
  说着她往前走了两步,见沈祁没跟上来,回身又一脸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子时有烟火,上去看更漂亮。”
  沈祁好笑地冲她扬了扬下巴,“上去更冷,高处不胜寒听没听过?”
  “那怎么办?”徐清回身走到他面前,脸上无不遗憾。
  她也想看看京城的除夕烟火,百年欢腾。
  沈祁瞧着她的神色,轻笑了声道:“等着。”
  徐清迟疑了一下,“做什么去?”
  “去给你弄点暖和的东西来。”沈祁转身,朝她招手,“别等会真冻傻了。”
  片刻后,他臂弯里搭了件厚实的狐裘,手里拿着两个火笼快步走过来。
  “你从哪弄来的?”徐清接过狐裘,忙往身上披,言语中掩不住的惊喜。
  “母后的寝殿里取得。”沈祁见她穿好了,又伸手拿走她手里渐凉的火笼,替上新的更暖和的,一边解释道:“我幼时居于宫中,后来立府,这些衣裳都未曾带走。”
  他瞧了瞧裹得严实的徐清,满意地点点头,“走罢。”
  二人一前一后慢慢登上阁顶,这一趟下来,裹了狐裘,又拿了热乎火笼的徐清背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她心中难掩兴奋,快步上前推开阁门,视野顿时开阔,京城万家灯火皆收眼底。
  她不禁感叹,“好热闹啊。”
  沈祁从身后踱步至她身旁,也放眼望着脚下的满城灯火。
  二人安静了好半晌,徐清忽然偏头问他:“什么时辰了?”
  沈祁估摸了下时辰,“快子时了。”
  徐清闻言有些诧异。
  他们从大殿里出来时差不多戍时二刻,时间竟过得这样快。
  她背靠着木栏上,手撑着脑袋,目光往屋内扫了一圈,恰看见案几上的楸枰,俄而计上心来,她跃跃欲试地看向沈祁,“殿下想不想来一局?”
  “什么?”沈祁回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子时之前,谁吃的子多谁赢,赢的人呢,可以问输的人一个问题。”
  “你会说实话?”沈祁挑眉,一脸不相信的模样。
  “我是个言而有信之人,自然不会说谎。”
  徐清说着,已坐在了楸枰前。
  这里已空置许久,物件上都落了一层灰,徐清撩起狐裘衣摆往楸枰上一扫,一片雪白上刹然一片污迹,抬眼见对面的沈祁似笑非笑盯着她,捏着衣摆的手指微顿。
  “我…以为是我自个儿的那件了。”
  沈祁倒没说什么,他坐这侧的棋盅里放置的是黑子,他率先捞出一颗落在局中。
  第一颗子落下,徐清掸了掸袖子,也专注起来。
  屋内只有二人方才从下头顺上来的两根灯烛,在昏暗的室内散了点微弱的光笼住正专心对弈的二人。
  时间在二人一来一回中悄然而逝,骤闻外头传来“嘭——嘭——”的几道接连不断的响声。
  光溜进屋内,将整个楼阁都照亮堂了。
  徐清捏着云子侧头,惊喜道:“子时了!”
  她将云子放回棋盅中,提着裙摆站了起来。一手撑着木栏,微微仰起头,一朵朵烟火炸开,让她站于这高耸的楼阁时有种置身在这万千火树银花中般。
  沈祁从她身后走出来,语调因愉悦而上扬,“我赢了。”
  徐清闻言从满天绚丽中抽了些神回来,回头看了眼楸枰上的局,又转回头接着看空中不断变换的烟火。
  “嗯,殿下想问什么?我定如实相告。”
  沈祁侧眸去看她,绚烂的烟火落在她眼底,映着她带笑的面颊忽明忽灭。
  眼底泛出细微的波澜,他忽然想起他一日一夜之内从骊山赶回京城,又从京城赶回骊山那时,云思起问他跑这一趟究竟为何。
  那时他只答是忧心盟友,亦担心徐清还未过门便身死反让他落个不详。
  但就在这刻,他看着她,顿觉胸腔中有什么跳得比平日快了许多。
  他喉结轻滚,开口时觉得喉口微微干涩,“你方才是不是让我了?”
  徐清目光未挪动半分,“殿下怎么会这般想?自然是我自个儿棋艺不精,技不如人,才叫殿下赢了。”
  “好。”沈祁双手撑在木栏上,与徐清的手只隔了一拳的距离,他似是不经意般问:“上元节那日你可得空?”
  徐清这回是收了视线往他身上落了一瞬,“殿下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不过这个问题我方才在大殿上已经回过陛下了,上元节那日我与阿姐要去城郊陪外祖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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