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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毕竟以他的功夫,就算徐清没能及时在舒徽学堂里找到他,他自个儿也能跑出来,他就是气,气她又不跟他说,这次还直接拿他当饵。
  “那就好。”徐清点点头,好似没察觉到他的情绪,落座在他对面,转而问道,“曹谏说的那番话什么意思?你问他什么了?”
  沈祁还在气头上,头往边上一撇不看她,硬声硬气回道,“我怎么知道什么意思,又为何要告诉你?”
  静默。
  徐清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片刻,起身一言不发地推门走出去。
  刚走到院门,就见云思起往这个方向而来。
  “怎么样?”
  云思起轻点了下头,“人都控制住了,已派人将学堂围了起来,尚未来得及审。”
  简单交代了下学堂那头的情况,云思起目光往她身后紧闭的屋门一落,“殿下受伤了?”
  徐清顺着往后看了眼,摇摇头,面色有些复杂,“他好像很生气。”
  云思起了然,姿态放松了些,一脸‘我早就跟你说了要跟他说,你非不听,这下好了,生气了吧’的表情,“那怎么办?”
  听出他话里的揶揄,徐清沉出一口气,心道这次确实是自己大意,让人家涉险了,晚些去跟他道个歉吧。
  想好后心下一松,将话头又扯回了案子上,“我怀疑曾既元也对我们有所隐瞒,广济寺有问题是定然,但他绝对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一无所知。”
  她想了想,忽的问:“吴屹过去了吗?”
  云思起带人围住舒徽学堂动静不算小,吴屹定然会收到消息。
  “应当在去的路上,不过我嘱咐过了,不得让任何人进去,里头的人也不得放出来。”
  触及徐清的目光,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都是自己人,可信。”
  徐清颔首,“行,那我们先去审一审曾既元。”
  大半日过去,舒徽学堂门外不再清寂得只闻得朗朗书声。
  徐清和云思起到时,吴屹正同守在外头的侍从交涉,远远的便能听见吴屹扯着嗓子在喊为何不让他进。
  “吴大人。”
  徐清站在他身后,乍然出声,吴屹被吓得一激灵,转过头来时,面上的横肉还在抖。
  “王……王妃,云大人。”吴屹见到来人,赶忙弯下腰,拱手行礼,“您二位怎的来了?”
  “听说学堂里有学子闹事,王爷尚在审人,便让我来看看。”
  “这……”吴屹微躬着腰,闻言面露迟疑,“您是女子,怕是……于理不合。”
  徐清闻言一愣。
  是了,皇帝让她来舒州,是因着新婚让她陪着沈祁。在舒州这些日子,她虽也参与查案,却都是私下进行,几次露面也是跟在沈祁身旁的,没人觉得她一个女子,是可以插手的。
  在大梁,女子地位算不得高,不然也不会发生世家敢买卖女子的事。但纵使是这样,论品阶,吴屹也是没资格来置喙她的。
  这样想着,徐清面色沉冷下来,“大梁律法可规定了女子不可出入学堂?还是规定了王妃不能插手查案?吴大人是以什么身份来讲这句于理不合的?”
  说着,她上下扫视了吴屹一眼,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冷嗤一声,“吴大人说话,都不过脑子的吗?”
  她语调不高,没有大声呵斥,却让吴屹背上又起冷汗。
  今日陈煊真不在,在场他寻不到人来替他圆场,只得连声赔罪。
  徐清却不搭理他,目不斜视地往学堂里去,踏进门前只轻飘飘留下句,“吴大人先回去吧,看到你就心烦。”
  甩掉了吴屹这个尾巴,云思起不远不近的走在徐清身边,瞧着她的样子笑道,“王妃还挺会以权压人。”
  徐清不置可否,“有权不用是傻子。”
  云思起对这话很是赞同,“王妃说的对。”
  所有在曹谏屋舍前的学子全部被关在同一间房屋里,就在大门进来的第二间屋子,二人说话间已行至门前。
  “把曾既元单独带过来。”
  学堂内分设了多个屋子,前半块地皆是用来讲学听学的,后半块地则是辟出来给先生和学子们作日常歇息的住所。
  二人另寻了一间空着的讲学堂,待曾既元被押进来后,徐清从旁扯出一张纸铺在他面前。
  “曾既元,你可知堂前作假证,欺瞒朝廷命官,耽误案情该判何罪吗?你有几个脑袋?”
  “我……我没说谎……”曾既元唇色尽失,看起来也是吓得不清,“我真的不知道蔡兄为何而死……”
  “那你当时为何同我们说要彻查广济寺?”
  ……
  “广济寺里到底有何秘密?”
  沈祁坐在曹谏对面,替他斟了杯茶,举止之间带着对对方的敬意。
  徐清走后不久,他稍稍冷静了些,便来寻曹谏,在舒徽学堂时,他话还未问完。
  他来时曹谏刚醒,徐清下手控制了力道,并不重,是以曹谏也醒得快,见到沈祁他亦恭敬地见了礼,不见方才魔怔的模样。
  听见问话,他沉默了半晌,终于长叹出一口气。
  “殿下应当也猜到了些,陛下大兴佛道,寺庙道观皆可免其赋役,吴大人,还有舒州多地的县令皆与其合作,这些年来捞了不少钱。”
  ……
  “所以,蔡若明是因为在广济寺发现了此事,才被灭口?”
  徐清执笔,墨色痕迹在纸上拖出一条长横,连接在‘蔡若明’和‘广济寺’之间。
  曾既元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或许…或许是吧,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表情不似作假。
  徐清蹙眉,掀眼与云思起对视一眼。
  ……
  “那学堂里的这些书生,又是为何?”
  曹谏目露悲哀,“我朝虽兴科举,但世家把控,留下能入仕的大多都是世家子弟。就算有幸考中,升迁之中,朝中要员也不会是平民子弟,他们一年年的考,却是什么也没有。”
  “若明死后,许多与他交好的同窗顺着他生前去过的地方找到了广济寺,不知是谁先发现了他们的勾当,在学堂里传了起来,官府和广济寺为了堵住他们的口,便答应会给他们银两。”
  “人啊,总要活命的,他们中大多人为了科考,身上所有的盘缠都用来买书买笔买墨,这不能怪他们。”
  考不上,又要吃不上饭,自然就妥协了。
  “我确实早就对官府和广济寺之间的勾当有所察觉,可是殿下,”曹谏话语间有些哽咽,他看着沈祁,语气认真却宛若悲鸣,“我一个考了几十年都没考中,只能蜗居于此作一个教书先生的人,能做些什么呢?”
  陈煊真得杨老引见后称他为大儒,沈祁翻过他的注解,与他交谈之后也称他为鸿儒硕学。可他,只不过是一个考了数十年都未能高中的普通人,无权无势、碌碌无为至今已至知命之年。
  沈祁想起朝堂之上,手持象笏高谈阔论政事那些人,确实一个个都是熟面孔。
  他默然不语,曹谏却还在继续说:“我劝过他们,可是劝不住。若明的死也让
  他们害怕,不说出去可以一直得到钱财,说出去就会死,若是殿下,殿下会怎么选?”
  ……
  “不对。”
  徐清蓦地出声,在那条连接‘蔡若明’和‘广济寺’之间的长横上划上一撇。
  “学堂里的其他学子发现此事,官府和广济寺为了渡口愿分钱财,那蔡若明发现此事时,他们也定会出钱以封其口。”
  “蔡若明家中并不富裕,千里迢迢来到舒州求学也是为了高中可震门楣,接父母养老。若能得钱财,对他来说利大于弊,他若害怕,大也可以向第二个发现的学子一般,告诉学堂里的其他人。”
  徐清在蔡若明的名字上划上一横,“但他没有,而是匆匆收拾包袱,准备进京欲告御状。这说明他发现的,绝不止是官府和广济寺之间的勾当,定还有别的事,且这‘别的事’是可以让他直接立功以平步青云,所以他才不惜钱财、甘愿冒险也要进京去。”
  话音甫落,门砰的被推开。
  徐清和云思起同时循声看去,就见一侍从跪地快速禀报:
  “不好了,有学子自尽了!”
  第56章
  暮色四合之时,徐清才从舒徽学堂那回来。推开门,屋子里一片黑沉。
  她叹出一口气,试图将身上的疲惫也吐出去。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她在太守府、舒徽学堂来回奔波,又一连审了好几人,确实累的不轻,但好在总算是有收获。
  她先去耳房沐浴了一番,回到寝屋时,沈祁还没回来。
  点上灯,她从桌案上抽了本书,倚在床头看起来。
  字在眼前虚飘,徐清直愣愣地盯着一页,脑子里想的是该怎么和沈祁赔礼。
  沈祁裹着一身冷气走进来时,她手中的书还停留在最开始那页。
  门被打开,徐清听到动静回神,手上慌乱地往下翻页,余光却是止不住往外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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