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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人进来倒是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徐清这个人,显然还在生气。
  他应当是回来前已去沐浴过了,身上的衣裳换了一身,一进屋就拿了本书,看样子是想像往常一般坐在床边看会书,当现下老位置做了个徐清,他若无其事地脚步一拐落座在桌边。
  手上的书也不是先前一直看的那本,他便从第一页看起。
  徐清心下纠结,不知该怎么开口,二人就这样各自沉默。
  好半晌,还是沈祁先开了口,但为了让徐清意识到他还在生气,他可以绷着嗓子,硬声硬气吐出一句:“书拿反了。”
  他乍然出声,徐清一愣,后知后觉他是在同她说话,定睛往手上一瞧,密密麻麻的字全是倒的。
  床榻那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窸窣动静,沈祁低着头,不经意的翻过一页,忍不住勾了勾唇。
  徐清轻咳一声,将书摆正,若无其事地又翻了两页,没看进两个字,视线又往沈祁那落。
  眼见他在偷笑,气血一下直往上涌,徐清觉得自己的耳根子都在发烫。
  “殿下。”她冷静了些,放下书,不再偷瞥,而是认真地看着他,“你不生气了吗?”
  沈祁闻言笑意一敛,身子幼稚地往一边侧,只留给她半张脸,“没有。”
  “是不生气了,还是没有生气?”
  是没有不生气。
  沈祁暗暗腹诽,连他生不生气都看不出来,她明明不是这般粗心的人,只不过是觉得自己没错罢了。
  这下他真的要气死了。
  见他又成了哑巴,徐清心下微叹,将书阖上放在膝上,先起了个话头。
  “殿下,今日再审完曾既元,云大人已经带人把广济寺封起来了,里头的僧人,还有吴屹,也已全部收押。”
  她寻思沈祁是因为她瞒他使他身陷险境而生气,那她便主动说,左右道歉她实在有些难启齿,这般说沈祁应当也懂她低头的心罢。
  沈祁又怎会不懂,但他仍是不说话。
  徐清自顾自的继续道:“广济寺还有秘密,曾既元不知道,吴屹也说不知道,那些僧人闭口不言,今日审了许久,他们都不说,还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我想了想,不行啊他们都不说,那这个案子就得结了,可我总觉得不对,于是我就跟那几个僧人说——”
  她清了清嗓子,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些,双手交叠在腹前,尽量还原她审人时的姿态,“殿下说了,如实招来者可免其性命之忧。”
  “殿下的名头好用,那几个僧人还真犹豫了一下。我又道,若你们都不说,我们也查的出来,届时你们身上背了十几条人名,又不配合延误了结案,那可不是一刀抹脖子的事了,刑部有上百种酷刑,可让你们一一体会。”
  说到这,她特意顿住,等着沈祁接话,但等了好半晌,沈祁就像座雕塑般一动不动,但徐清知道他在听,因为从她开始说话起,他就没再翻页过了。
  她一个深呼吸,自己把剩下的话补上:“结果,他们还是,不说话,像个哑巴。”
  意有所指,言语间颇有咬牙切齿的味道。
  话音刚落,沈祁猛地阖上就翻了两页的书扔回桌案上,同时站起身往床榻走去,“就寝。”
  徐清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绕过徐清躺在了里侧。
  明明里侧是她的位置。
  徐清嘀咕了一句,倒也没跟他争,自己默默起身走到烛火旁,弯下腰去,一手拢住垂下的长发,轻呼出一口气,房屋内霎时间陷入黑暗。
  方重新直起身子,脑中不知怎的突然想起1回 去广济寺时碰见的那两个妇人。
  又起的战事,离家参战的儿子,黑心的朝廷……
  好像有什么串了起来,一个她自己都不敢想的可能浮现在心头。
  她倏然转身,在黑暗中准确看向躺在床上的那道身影。
  “殿下,我有一计。”
  ……………
  第二日一早,二人刚洗漱完,便有人来报广济寺门外有百姓闹起来了。
  二人相视一眼,屏退了来禀报的小厮,唤来云思起。
  简单交代了些事情,几人在太守府门口,分乘两辆马车往广济寺的方向而去。
  马车内,徐清脱去外头罩着的大袖衫,露出里头穿的一身劲装,又将脑袋上绾发的几根簪子取下收进袖中,摸出条发带将头发全部束成一个利落的高扎发。
  俨然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模样。
  沈祁在一旁看着,扬了扬眉,“不是说都是你的人,怎么还一副准备动手的样子?”
  徐清整理着碗口的束带,闻言瞥他一眼,语气有些莫名的凝重,“这叫有备无患。”
  有了前头萍娘被掳,沈祁被困这些计划之外的事变发生,她不敢再那么信誓旦旦地说一切都已安排好,总有些事会发生在意料之外。
  况且,今晨起来,她的右眼皮总在跳,像是一种不详的预兆。
  “也是。”沈祁点头肯定。
  马车行出城外,在山脚下与云思起的马车分道,行上另一条更为崎岖的山路。
  昨夜徐清说完那句话,二人又商谈了大半宿,才终于定下今日的计划。
  此路凶险,但沈祁看起来却并不紧张,还颇有闲情逸致的伸手拨开布帘,指着山壁上一株枝干蜷缩卷曲,色如土褐,状似蜗牛壳的植物调笑。
  反观徐清,面色凝重,听见沈祁的调笑,也不过顺着看过去一眼,神情没有半分松动。
  曲折不平的山路让马车止不住的摇晃,沈祁放下布帘,抬手捏住垂在徐清肩头的发带,指尖使力轻扯了一下,“你这副神情,让我有种我们是一起去赴死的感觉。”
  他本意是想将她的注意力分散些,不想徐清斜眼过来瞪他,斥了他一句,“胡说八道!”
  沈祁一愣,片刻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也会有人对他说这句话。
  只是还没笑出两声,他的话像是应验了般,本来摇晃的马车猛地一顿,二人都没设防,控制不住地往前栽倒。
  车外扯着缰绳的松枝看着路前深入泥地的箭羽,狠皱起眉。
  他警惕地看着四周,微微侧头,压低了声冲里头的二人道,“姑娘小心,这不对劲。”
  这条山路,一面是山壁,一面是不见底的峭壁,上头长着斜生的青竹。两面都是可埋伏的地形,一眼过去,只能看见山间草木随风而动。
  车内的二人在马车顿住时便立刻抬手扶住车壁稳住身形,听见松枝的话,徐清提了一路的心不知为何突然就落了下来。
  这次算是意料之中了——有人赶在了她的人到来前先迫不及待的出现,抱着来取她和沈祁性命的心思来陪他们走完这场戏。
  或许是成王派来的那些人蛰伏许久终于要在最后关头出手,又或许是广济寺背后的人决定杀了他们让案子就结束在官寺勾结以害命。
  总之,不管是哪些人来,这一切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徐清伸手从座位底下摸出一把长剑递给沈祁,这时候她倒调笑起来,“这回我可提前同殿下说过了,又入险境,殿下可不能再生气了。”
  沈祁见她变戏法似的给了他把剑,自个儿又别了把折扇在腰间,左袖中一把匕首,右袖中还藏有暗器,手中握着把不知又是从哪摸出来的弓,眨眼间背上已背上了箭,他又忍不住想笑了。
  “无妨。”沈祁语气认真,脸上却带着不着调的笑,“生不同时,死同时也不错。”
  徐清从背后的箭桶里摸出一支搭在弓上,闻言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要不是现在不合适,就你这张破嘴,我怎么也要跟你打上一架。”
  她说一句别生气,他就说一起死也成,谁要死啊,这个时候说些不吉利的话。
  话落,她侧耳辨声,沈祁也不再出声打扰她,身子贴紧车壁,为她尽量腾出更大的空间。
  利箭指向山壁上,她拉紧了弓弦,轻喊了声松枝的名字。
  缰绳拉紧,马扬蹄准备往前跑,一声长鸣,徐清眉眼一敛,手中弓箭方向即刻调转向下,指向她这一侧的生长着翠竹的峭壁。
  绷紧的弦被松开,利箭划破空气的长啸随着离弦之箭一同穿破马车的布帘。
  隔着破碎的帘布,徐清射出的那支箭直直迎上向他们飞来的另一只箭。
  两箭力道相抵,皆陨在半道。
  徐清没错过峭壁竹林间那一闪而过的黑影。
  她眯了眯眼,在确定自己没看错的那刻倏然扬唇,转头看向身侧安静的沈祁,语调像高兴又像苦恼。
  “殿下,仇家好像全找上来了。”
  第57章
  山间越发静了,徐清能感受到埋伏他们的人并不少。
  先前她与歌槿几人约定的是,若她在约好的时辰过去了一盏茶功夫还未至,就立刻带人沿着山路下来。可如今距离约好的时辰还有好一段时间,等她们下来,他们仨估计已经被射成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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