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她并不想让徐清知晓,因着这桩桩件件与她云幽阁确实无甚干系,只因她有个有入仕之心,欲做权臣的哥哥。
不过徐清既然已经猜到,她也没什么可否认的,只是淡声道,“那时我以为我哥哥也在那。”
不是特意帮忙,只是以为她哥哥也在,去帮她哥哥的罢了。
是很明确的让徐清别自作多情的姿态。
“那也是要谢的。”徐清扯了扯唇,“算我私人承了云姑娘一个人情,日后云姑娘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来找我。”
她知道云韶不想带着云幽阁扯入太多是非,是而她唤她云姑娘而非云阁主,告诉她这是她徐清欠她云韶的人情,无关其他,只有她们两个。
云韶明白她的意思,确实下意识先看了眼一旁的云思起,见她哥哥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漠不关己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心中本就对哥哥转身撂挑子给她有气,此番又来请她带人出手帮忙,结果到她为难时,他又一副门派之事与他无关的模样。
“行。”她点点头,抬手指着云思起,满脸认真,“我就一个要求,让他五年内不得升迁。”
“云韶!”
云思起蓦地出声,兄妹二人互瞪着对方。
徐清看着面前的两人,不由失笑,心中沉重的情绪终于消了些微。
片刻后,她又想起客栈那的几人,忍不住又暗暗长叹出一声。
一炷香前,她悲极反问完那句话,第一个有反应的不是燕琼,而是栖枝。
她在听到‘温执玉’这个名字后,因松枝倒在眼前的而红了的眼眶倏然睁大,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站在燕琼身前,抬手一把扯住他的衣襟。
力道之大,直接让一个八尺男儿躬下了腰。
彼时徐清手中的剑还好横亘在燕琼的脖颈处,随着栖枝的动作,剑锋擦过皮肉,鲜红从血线中淌出。
但没有人在意,因为栖枝用一种似是愤怒又似是痛恨,又像是悲愤的复杂语气,质问燕琼:“你叫温执玉?你母亲可是萧氏?”
在场的人都有些愣住了,尤其是燕琼,他不明白栖枝的反应,但还是点了点头。
栖枝闻言,连神色都变得激动起来,她用力扯着燕琼的衣襟,一边语带哽咽地大吼:“你不是在齐府吗?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徐清在那一刹那蓦地意识到什么,放开剑,立刻上前搂住栖枝,将她的手松开。又让歌槿将燕琼捆起来送入大牢,与温观应分关两间牢房,听候发落。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客栈的大堂里只剩下她和栖枝二人时,栖枝才倏的回抱住徐清。
肩头的花纹被水迹晕染渐深,那是徐清自与兰砚初将栖枝从边境带回江南徐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关于她的家。
十年前,林青且和温二迎敌,因战术被西陵主将识破,林温二将连带着他们率领出击的半数以上兵马皆被围困,最终都被困杀。温大得知消息后,带着剩下的兵马前去支援,却在半路遭遇西陵埋伏,最终尽数覆灭。
这是林温三将战败且战死时,第一封传回京城的战报中写的。再后来,第二封从边境快马加鞭而至京城的,就是告发林温三将通敌叛国,并附带三人与西陵之间的书信往来。
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了一个事实,他们三个是玩火而自焚。
一时间,光荣战死的英雄变成了人人痛斥的叛贼。
“那时齐远山在林将军麾下,颇受重用。林将军被定罪后,一时无人可用,西陵又虎视眈眈,我外祖在朝堂上力荐齐远山,加之林将军生前确实对他多有称赞,他跟着林将军时也立下了不少军功,陛下便用了他。”
“那时我们全家都跟着齐远山住在边境,我娘每日替他披上挂都忧心的不行,他确实没辜负陛下和我外祖的信任,几战下来便将西陵打退了回去。”
陛下很高兴,大手一挥直接封了藩王,令他驻守边境,这意味这此后多年,齐远山都会在这震慑西陵,若西陵再敢来犯,齐远山便会再率兵马击退。
这道圣旨下来时,全家都很高兴,但那时与西陵的战事其实还未结束。虽已将其击退,但其贼心不死,仍时有出兵试探。
就在她以为,日后她都要与黄沙飞鹰为伴时,突然在某一个很普通的日子,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带着一个五岁男娃站在齐府门外,说要见齐远山。
齐远山不是世家子,他原先也不过是一个想要
通过科考当官的平头百姓。在进京时,不知怎的邂逅了萧家姑娘,二人情投意合,可萧家那时也是扎根在京城的世家大族,他们要的是可以同他们利益捆绑的世家,而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布衣。
萧氏最终被许给了同为世家,且已有军功的温二。
大抵是少年人都有些意气的冲动,萧温大婚那日,齐远山也曾试图来一场轰轰烈烈地抢婚。
他出现在花轿前的那刻,还未来得及出声,已被反应过来的萧家小厮拖了下去,几人扭打成一团,却也没耽误萧氏的花轿向前。
齐远山那时还是个准备科考的读书人,却也撂倒了好几个萧家培养护家的小厮,但双拳都难敌四手,何况他一人对上那么多人。
他很快便被压制在了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氏的花轿远去。
但好巧不巧,这番缠斗落到了准备前去观礼的陆大人的眼中。
陆家不是本朝开国下来的功臣世家,陆家祖上本是效忠前朝,在换朝时审时度势,立刻归顺。虽因此并不太受重用,但也占据着朝中重要职位,百年下来,在京城也算的上世家。
那时陛下已承先帝遗志,继续清算世家,陆家那时已有微弱之势,看到齐远山的那瞬间,他做了一个决定。
说到底他并不求永居高位,他只求不要同先帝清算的那些世家一般家破人亡。于是他找上齐远山,用了微薄的交情上下打通,将齐远山送进了林青且的军队中磨炼。
那时他同齐远山道,“为官之路由世家把控,前朝百官中九成为世家子弟,你走这条路太难。若你愿意,我可送你去军营,你可试试以军功封爵。”
齐远山知晓科举之路的艰难,加之萧家拒绝他的原因便是他一无所有,是而那时他迫切的想要权和钱。
他答应了,但条件便是要娶陆氏。
这便是陆大人与自己的一场赌。大梁兵力微弱,若齐远山能立下军功得到重用,那陆家便也能水涨船高,陛下绝不会再动陆家,这是他为那时被皇帝盯上的陆家求的一条生路。
此后陆大人一直在为齐远山打点,林温三将的死亦算是齐远山一个升迁的机会。
他没有辜负陆大人,他确实凭借军功封了藩王。
那时林温三将的尸体刚到京城不久,赐罪的圣旨刚下,萧氏这时候带着儿子逃出来,来到齐府求见齐远山,她的目的昭然若揭。
“他顾念旧情,将萧氏母子安置在了府中。”栖枝说着,讽刺一笑,“可那时萧氏作为温家妇可是戴罪之身,更何况她还逃了出来,若被发现,我们全家都得替她陪葬。”
齐远山当然也知道后果,或许是因年少时的不可得之物终会困人终身,他还是将人藏进了齐府。
好在直到处决的消息已广告天下,京城也没有派人来抓逃犯,大抵是萧氏携子奔逃前已找好了替死鬼,这让齐远山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可不管怎样,这终究是个隐患。
这事被陆氏知晓后,二人爆发了一次极严重的争吵,最初她只以为是丈夫接来了早前在外的外室,及与外室生的孩子,心中愤怒这才吵起来了。
直到她在府中见到了萧氏,愤怒过后是无尽的惶恐,如同一把剑悬在头顶,不知它何时会突然掉落,一击毙命。
那时栖枝已有七岁,虽然对许多事没有上头两个哥哥那么明白,但从父亲母亲争吵脸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大概拼凑出些事来。
这样争吵的日子过了许久,在她又一次在父母的寝屋门外听见二人的争吵后,她突然想去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父亲搭上全家的命都要救下。
也是在那一日,她彻底失去了她的母亲,以及原本和睦美满的家。
齐远山将萧氏安排的齐府的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这个院落离齐家人居住的院落都十分远,她回自己的屋里,着婢女替她换了身衣裳,便独自前去萧氏居住的院落。
封了藩王后新换的宅子很大,往日她在府中奔跑都有婢女陪着她,今日她独自一人,还特意避开府中的婢女小厮,找了好久的路,直到天色渐暗,才终于站在了萧氏的院落门外。
透过未关紧的屋门,她站在那,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同萧氏在争执,在互相拉扯着争抢什么东西,直到某一刻,萧氏猛地松手又一推,陆氏没有防备,猛然往后倒。
额角磕上尖锐的桌案角,鲜血顷刻间涌出,模糊掉了陆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