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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刘乐玉自忠义伯死后无所依,便更加依赖沈硕。若是告诉她,她如今一直仰仗的庇护,其实是放弃她父亲,致她陷入如今这个被动可怜境地的人,她会怎么做呢?
  徐清只思虑一息,便立刻追上去。
  城门处的守卫大抵是柳闻依出来时也打点好了,她从城门进来,一路畅通无阻。此刻已然夜深,为了不让马蹄声惊动已歇下的百姓,她特意绕了条偏僻少人的巷子路。
  此刻安静的空气中,急促的马蹄声震耳,刘乐玉小跑的动作一僵,慌张回头,徐清正好驱马行至她的跟前。
  马蹄高扬,徐清手中收紧缰绳,往另一侧扯,马前蹄落地时,距离刘乐玉仅一尺距离。
  刘乐玉夜行在街上,身旁也没有跟着婢女小厮,心中本就害怕,徐清这一下可是吓得她脸色发白,腿下一软,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徐清松了手上的力,任由身下的马绕着刘乐玉打圈。
  “三皇嫂这是要去哪?怎的一个人?”
  刘乐玉还没缓过神来,身体止不住地哆嗦,闻声愣愣地抬头去看马背上的徐清,看清脸后,她倏然睁大眼睛,“你……你回来了?”
  “同殿下今日方到。”徐清轻点了下头应道。
  随即又抬眼望去,此地已临近宫门,看刘乐玉去的方向,应当也是要进宫去。
  她收回视线,手上使了点劲让马停下,“三皇嫂也是要进宫吗?不如随我一道。”
  说着,她向刘乐玉伸出了手。
  刘乐玉像是又被惊着了,垂下头,下意识往后挪动了一下。
  徐清笑看着她,片刻后,见她神色僵硬,出声婉言拒绝。
  徐清却好似没听见般,伸出的手仍置在空中不动,只是缓缓吐出几个字:
  “刘宣聿还活着。”
  刘乐玉面色微变,掀眼猛然看向徐清。
  徐清歪了歪脑袋,手又往前伸了些,“现在要跟我走吗?”
  刘乐玉听到了弟弟的名字,不再犹豫,将手递给了徐清,手臂被用力拉扯了一下,下一瞬她稳稳当当的坐在了马背上。
  身后的徐清在她坐稳后顺势扣住了她的两只手腕,让她没有做些小动作的机会。
  另一只手用力一扯缰绳,马再次飞奔而出,直奔宫门而去。
  两人身后不远处,赵似娴和他爹带着一群人乌泱泱地前行,看方向,也是往宫门的方向去的。
  宫中,钟逸承已进去了快两个时辰,比之丁枣儿还要久,就连躲在暗处静候的沈郗都忍不住焦躁起来。
  殿内,钟逸承跪在塌前,脖颈前横着一柄利剑。
  刚入殿时的剑拔弩张随着这一剑的出现已渐渐隐去,钟逸承一
  把年纪被压迫着在地上跪了近两个时辰,已经要受不住了。
  方公公伺候在榻边,殿内只有皇帝时不时的咳嗽声。
  已至丑时,殿外一行人终于感觉不对,候着的官员和皇子躁动起来,已有人开始低声猜测钟逸承是不是在里头做对陛下不利之事。
  沈硕听着,心道机会来了,即刻上前一步,刚想高喊出声,角落却先一步传来高声,直接堵住了他的话头。
  “钟右相欲图谋逆,儿臣特来救驾!”
  几人骤然回头,看见了那个本该在边境的沈郗。
  这是有备而来的。
  沈硕眸色沉沉,阿尘去唤人迟迟未归,好在他也早有些准备,先带了一部人潜着。
  他抬手示意自己的人出来,混迹在沈郗带来的人中。
  沈郗身侧,奉了父命一直跟在沈郗身边的钟珣奕听到沈郗高喊的那句话猝然睁大双眸。
  方才沈郗决定冲出来时,分明说的是他父亲已被陛下扣下,该是他们主动出手的时候了,否则他父亲定然没命。
  此刻站出来后,他却将罪名推到了他父亲的头上!
  不等他震惊地扭头去痛斥沈郗,局面已然混乱起来。
  丁枣儿早在沈郗高呼时便提着裙摆悄然离开,这是她同沈郗商议好的。
  沈郗和钟珣奕带着人等在暗处,若她与钟逸承成功让皇帝下了传位于他的圣旨,他便不动,只等接旨即可。若失败了,他便以救驾之名带兵出现,届时趁乱杀了沈瑜和沈硕,这罪名一并推到钟家身上,至于皇帝,左右她已下了药,算算日子也就这两日的事,到时这皇位就是她儿子的囊中之物了。
  没人注意到丁枣儿的背影远去。
  沈瑜见形势不对,也抬手招出了暗卫,推了一把宋箫,让他带着宋太傅先躲一躲。
  不同的人马互相砍杀,看似都为救驾,脚步却都往那三位皇子身边靠。
  殿外一片喧嚣,皇帝掀眼,示意严仲铭收剑,又命方公公将唇色发白、快要晕厥的钟逸承扶起。
  “钟大人喝杯茶吧,同朕一道看看,谁是最后那个能走到朕面前的人。”
  皇帝气息渐弱,语气却仍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感。
  方公公扶着人坐在椅子上,依言倒了杯热茶放在钟逸承面前。
  殿内还站着执剑盯着他的禁军首领严仲铭,方才殿外沈郗的那声高呼他也听得清楚。
  钟逸承狼狈地闭了闭眼,整个人看起来在顷刻之间变得颓唐。
  没有退路,也没有活路了。
  殿外刀剑相撞的铮鸣声渐大,钟珣奕知道此番是被沈郗算计了,他们钟家在他眼中就是垫脚的棋子,成了尚算好的,若是败了便是弃子。
  沈郗是在用他钟家的血肉为自己铺路。
  钟珣奕咬着牙抵抗横来的刀剑,银光晃闪间,他甚至看不清出招之人是谁。
  他一边抵挡,一边艰难地向殿门移动。
  他爹在里头生死未卜,他得去救他爹。
  一只脚刚踏上殿门前的石阶,他刚想一鼓作气冲进去,背后骤然落下一柄大刀,狠狠砍划在他的背上,衣布绽开,刀锋深陷进皮肉,离开时,他背部的皮肉外翻,一股股鲜血疯狂地涌出。
  背后剧烈的疼痛让他握剑的手一抖,周围又有人冲了上来,他忍着疼抬手去挡,颤抖的手臂已失了力,疼痛让他的反应也变得迟缓,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咬着牙刚挥开一柄迎面而来的剑光,又有几道银光而来,他反应不及,手刚转了方向,刀剑已‘噗嗤’一声没入了他的胸口。胸口
  身体中的血在快速流失,钟珣奕倒在地上,周遭还能听见刀剑相撞的铮鸣,可他却动不了了。
  大刀深插在胸口,这一刀伤及心脉,微张的唇边止不住的血往外涌,他仰躺在血泊中,口中涌出的血在整张脸上流淌,流进了他的眼眶,鼻腔,又说着肌肤的走向流进耳朵里,天地渐渐失声,像是隔着一层水障般,有些遥不可及之感。
  在一片渐模糊中,钟珣奕艰涩地眨了眨眼,他想起还在盛王府的妹妹。
  若他和爹都死在了这,她该怎么办呢?
  天边有月盈盈,朦胧地洒下一层银白,他不知怎的竟又想到了徐清,也是在宫中,他去劝说徐清,却反被她言语中伤,他先道了歉后,徐清才柔了语调,指着乌沉的天空笑他:
  “钟公子,今夜可看见月亮了?”
  今夜是真的见到月亮了,还是轮满月,圆得他心口发涨。
  他扯了扯唇,艰难地勾起一个笑。
  回忆到着,他又想他妹妹虽嫁入盛王府,但也没做过恶事,徐清应当会放过她的吧。
  最后撑不住眼皮即将要阖上的那刻,他还在凝望着那轮满月,周围的喧嚣都已失真,他清晰地感受到刀口之下的伤处还在源源不断般向外涌血。
  混乱之中,无人在意钟珣奕的死亡。
  身边不断有人倒下,血液相混,竟真有了血河之感。
  宋箫一路护着宋太傅来到一处无人的宫殿,得了沈瑜命令一道护着二人而来的暗卫被宋箫着令在这看护宋太傅,刚想转身回去,手臂倏然被抓住。
  他侧头,宋太傅面色难看,只快速道:“玉玺,快去找玉玺,莫让奸妄之人夺去了!”
  宋箫一愣,随即大步走出去。
  皇帝如今养在养心殿的东暖阁,方才一行人便是候在东暖阁外,而玉玺被皇帝放在了后殿。
  宋箫另绕小道往后殿去时,后殿的门已被人推开。
  赵似娴在不远处传来的刀剑铮鸣声中小心翼翼地阖上殿门。
  东暖阁外的混战中亦有她带来的人,那是沈桉留给她的人,如今皆听命于她,今夜她就是来将这局搅得更混乱些的。
  阖上殿门后,她快步走到桌案后,手上动作迅速地翻找。
  好半晌过去,她越翻心中越焦急,动作也愈发没有章法。
  翻找间,手好像碰到了什么,一声轻响后,眼前出现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赵似娴拿起,快速打开,看到盒中的玉玺,她面上紧绷的神色放松了不少,刚想伸手取出来仔细看看,不料身侧骤然伸来一双手,在她未反应过来时从她手中夺走了那装有玉玺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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