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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这是她自成婚来第二次自称妾身,平日里皆是以“我”自称。沈祁倏然听她这般自称,竟觉得有些恍惚。
  徐清没注意到他面上的神情,应声完便提起了今夜她寻沈祁想谈的另一个话头。
  “盛王和钟相如今都收押在大牢,那盛王妃,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沈祁闻言,一时没有反应,像是没想到话题怎的突然转了个大弯。
  须臾后,他细想了番,看向徐清,问道:“你怎么想?”
  徐清今夜突然提起钟芸熙,心里应当是已经有了些想法,他便直接问了。
  “若留她一命,殿下觉得可行吗?”
  徐清确实有想法,但一句反问仍把主动权交给沈祁。
  “留她一命,你可想过其他世家会作何想?谋反逼宫都不祸及妻女,那人人都敢用自己的命搏一搏了?况且,她的父兄和丈夫皆死在宫中,你就不怕她来日卷土而归?”
  沈祁没问她为何想留钟芸熙一命,只是告诉她留下钟芸熙恐生事端。
  徐清先前便思忖过这个问题,她道:“禠去封号,隐其名姓,令其终身不得回京。”
  沈祁不言,片刻后才语调意味不明道:“她未必愿意。”
  钟芸熙嫁入盛王府已久,他同她打过的照面比徐清同她的照面多得多,他不认为钟芸熙是愿意隐姓埋名,苟且偷生之人。
  徐清默了默,轻声道:“我明日去趟盛王府。”
  沈祁没再反驳,算是默许了任她去做。
  其实徐清想留钟芸熙一命也不全然是因着心软,只是潜意识里有一种感觉,必须要留下钟芸熙的性命,来日定有作用。
  而徐清又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二人达成了微妙的共识后,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徐清想好要如何同钟芸熙说道后,顿觉得有些无聊,想起沈祁方才说江南一带仕子骚乱被暴力镇压的案件有十几起,她捞过桌上的卷宗,垂头翻起来。
  一旁的沈祁注视着她的东西,又过了好一会儿,他蓦地出声问:“你今日去哪用的午膳?”
  徐清正看到颍州的一起记录在册的案子,里头详细写了这些仕子是如何发泄愤怒,官府又是如何镇压的。她看得认真,听见沈祁的声下意识想应声,回了神又一顿,心下犹豫,怕沈祁知晓她只身去柳府会多想。
  转念一想,沈祁要想知道她是去了柳府是十分容易的,她若扯慌,沈祁知道了怕是更会多想,今日才说了不疑她,她这是送上去让他疑。况且她去柳府,也没做什么是沈祁不能知道的事。
  这般想来,她目光都未曾移动分毫,答道:“柳府,同柳闻依一道。”
  脑中想了这么多,也不过就是两息之间的事,沈祁见她很快便应答,又追问:“怎么突然要去柳府了?”
  还正好赶上用膳的时辰。
  他一人坐在桌前等了许久,等到小厮回来通禀说王妃出府了,他顿时心下一凉,以为徐清是因着书房那番对话生气了。
  徐清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只是方才在门外看见他坐在这的身影时心中便有预感他会问,此刻怕他多想,她一边应声,一边手上不紧不慢地又翻一页,“殿下不是三日后便要去边境了吗,我去问问她有没有家书要捎去给谢晟鸣。”
  回来许久,徐清觉得整个人都松了不少,懒得唤这些人的官职尊称,念起这些人名来也是一个赛一个顺口。
  沈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在想这或许是徐清预备试探谢家的计策,嘴上却忽的问:“到时你会给我写信吗?”
  徐清翻页的手一顿,有些错愕的抬眼。
  “什么?”
  第79章
  清晨,沈祁和徐清二人在桌前相对而坐。沈祁沉默地低头进食,结束后又沉默着先一步回了屋子里,不知捯饬什么。
  徐清跟在他身后进屋,瞧了一眼,发现他竟又在看卷宗,却半天没翻页,指尖在页角不停地摩挲,将页锋都卷起了边。
  她倚在门边,就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自从昨夜她反应过来沈祁在问什么,一本正经地认真回答说“若京中有异动,我定会及时写信告知于殿下”后,沈祁便一直是这般怪异的样子。
  徐清心觉自己没有说错话,但如今瞧着沈祁,好像也能雾里看花般知晓沈祁为何会这样。
  里头的沈祁大抵也感觉到了门边那道目光,无意识卷着页角的动作一顿,几息后又比方才更加急促了几分。
  徐清察觉,顿时有些想笑。她保持着倚靠门框的姿势,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框,指骨和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的门框相触,发出一阵连贯的轻响。
  沈祁应声抬头,抿唇看着她。
  她侧了侧头,语调轻松地问:“殿下今日无事?”
  沈祁收回视线,“看卷宗。”
  这是告诉她有事做呢。
  徐清一
  哂,视线落在他手中的卷宗上,“都要翻烂了。”
  预备翻页的手指一僵,沈祁抿了抿唇,“卷宗放在大理寺,云思起一人就翻了很多遍,当然看起来……”
  话音停住,沈祁的目光扫到方才指尖摩挲过的页角,不同于其他页边被翻阅多的毛糙,这页直接卷了边,甚至盖住了一部分字。
  徐清扬了扬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须臾,沈祁按平那卷角,将卷宗阖上,动作从容不迫,语气却有些微不可察的冲:“你不是要去盛王府?”
  这是嫌她话多想让她赶紧走了。
  “嗯。”徐清笑了笑,轻点了下头,站直身子,语调忽的变得诚挚,“殿下既然无事,不如与我一道去?”
  沈祁一嗤,将手中已阖上的卷宗丢在桌案上,脱口道:“本王忙的很,才不去。”
  “……”
  半刻钟后,马车里一片安静。
  沈祁闭目抱臂后靠着,心中后悔怎么没把那本都可以背下来的卷宗一道带出来,好歹能打发下时间。
  徐清倒是很悠闲地在翻那些个布衣科考上来的小官们的文章。
  昨日从静王府出来准备去柳府前,她就吩咐下去,让人将这些人的文章都收集来,她好选选哪些是可用之才。
  说到底,她虽觉得沈祁是在防备她,但并不为此生气,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没那么多时间使气。
  二人一路无话,马车里只有徐清手中纸张翻面的脆响声。
  静王府离盛王府不算远,马车停下时,徐清正好看完一篇文章,她折了个角算做下记号,便将其他还未看的几份通通收好。
  盛王府门外有禁军把守着,这也是为什么二人后知后觉忙忘了盛王府这还有家眷后,却不着急她们会趁机偷跑走的原因。
  见到二人,门外的禁军上前行了一礼,随即为二人开了门。
  盛王府里头同徐清上回来并无变化,府内的小厮沉默地引着二人往里走。
  徐清一边走,一边凑近沈祁,压低了声道:“待会儿殿下离远一点。”
  “……”沈祁瞥了她一眼,没好气但也跟着她压低了声,“那你叫我一起来做什么?”
  “看殿下无聊。”徐清笑了下,视线扫过周遭,“而且,殿下没来过盛王府吧?”
  确实没来过,关系不好,自然不会走动。况且,真要他来,他还怕是鸿门宴呢。
  这般想着,沈祁顺着她的视线打量了四周的布置。
  他一哂,也没什么好看的。
  “收敛些。”徐清侧眼瞧了瞧他的神情,提醒道:“你像是来落井下石的。”
  说看起来像落井下石还是委婉了些,沈祁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加上他这打量的动作,倒像是来砸府的。
  “别跟我说话了。”沈祁神情一敛,一张脸绷着,语调压的低,透着些徐清听不懂的情绪,“我做什么你都要说两句。”
  “……”突然被控诉,徐清震惊地睁大眼睛,刚想再理论两句,前头引路的小厮已经停了下来,向二人行了一礼后便退了下去。
  她只好止了话。
  还是那处云华亭,钟芸熙坐在亭下,明明是盛夏时节,身上却披了件与时令不符的狐皮大氅。
  徐清远远地瞧见她,准备抬步走过去前,忽然回头看了沈祁一眼。
  眼中意思分明,是让他等着。
  沈祁哽了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想起她昨夜的话,再想她方才的眼神,心下不知怎的突然来了气,他转头唤来还未走远的小厮。
  “书房在哪?带本王过去。”
  上回徐清来这,是金桂时节,亭下弥漫桂花幽香,沁人心脾。如今盛夏,该也是万物葱郁的时节,再次站在这云华亭中,她竟感觉到了些萧瑟。
  “静王妃来了。”钟芸熙目光仍凝着虚空,感受到身边立了个人,她扯了扯唇,语调听起来分外虚弱。
  如今盛王下狱,虽满京城的人都知晓他已活不成了,但到底旨意未下,如今钟芸熙还是徐清的大皇嫂,她不见礼,徐清也不计较,自然的落座在钟芸熙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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