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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沈桉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抬步走向赵似娴,宋阳站在她身后两步远,见沈桉过来也没有任何动作。前厅内的所有人只见他走近赵似娴后,快速将松垮束住她双手的绳子解开,甩手扔在了地上。
  “这是你说的照顾?”
  沈祁重新坐回椅子上,“毕竟皇嫂如今是罪臣,皇兄担待。”
  沈桉没说话,直直地盯着沈祁。
  齐予安静默地站在厅内一角,见气氛凝滞,便出声唤人来添茶。
  热茶放置在手边,沈祁一手撑在身侧的桌案上,一手放在膝头,整个人看起来放松得不行,“皇兄何必动怒,我来不过是想同皇兄商谈与西陵议和一事,不如皇兄将如何说服西陵退兵告知于我,这方事早了,皇兄也能早日回京见见宁妃。”
  “前几日阿清还给我来信了,道宁妃近来在宫中似是魇着了,总说胡话,不知是不是念着皇兄念出疾来了。”
  尚握着赵似娴手腕的那只手止不住收紧,沈桉只觉得有一股股火气直往上冒。
  带赵似娴前来只是试探,宁妃才是沈祁用来要挟他的后手。
  掌心中的细腕像是感觉到疼痛,忍不住挣了挣,沈桉回了神,手上骤松,人顿时也冷静了不少。
  沈祁今日来所做所言皆是在威胁他,打传位圣旨昭告天下那刻起,沈祁就没想放过他,四个兄弟里头,除了一直伴在他身边的沈瑜,沈祁不会再留下任何一个。
  没有退路了,他也不打算再与沈祁虚与委蛇。
  他没回答沈祁的问,而是沉出一口气,扫了眼齐予安,又扫了眼宋阳,忽的嗤笑出声:“我听闻父皇临终前下旨重审林温通敌叛国案,这让我想起当年林温三将一死,齐将军便立刻得到举荐,接过了兵权。”
  话音未落,齐予安眉心一皱,这时候沈桉突兀地将话头引到齐家身上,定然不是好事。
  沈祁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已经预料到沈桉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无非就是想在这个关头离间他和齐家。
  果不其然,沈桉续道:“这般巧合,焉知齐家没有暗中下手夺权?你倒是与齐家结盟得起劲,不怕徐四怨你吗?”
  第89章
  十年前的证据不多,只是几叠与西陵的来往密信,但恰是这几封密信,坐实了林温通敌叛国的罪名。
  信中密谋了只要西陵在阵前假意被击败,便许之美人和钱财,甚至是麾下将士的性命。
  徐清拿到这叠信的时候,看了许久。
  信纸留存十年,早已发黄,指尖抚上去,一层粗糙的触觉,像是秋日的落叶,僵硬的身躯只要被轻轻一踩就会粉碎。
  徐清翻来覆去地看,看到最后,竟觉得有些荒唐。
  她去到大理寺,欲寻十年前将这案子记入卷宗的官员,只是这些官员不知为何都早早退了下去。云思起着人去查,查到了这些官员的现居地,便命人将这些人都请了过来,举在一处。徐清带着这叠信中的其中几封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看起来都十分茫然。
  这些官员都是当年科考上来的布衣,最高的也就到寺正,林温案是由梁文帝亲自审理证据下了判决的,这些证据交到大理寺是,判决已下,他们要做的就是将案子始末记录,整理收敛好证据归档,其余的便不大知晓了。
  只是做完这些后,这些官员在之后一两年里先后因在职时出了差错被革职了去。如今徐清找上他们问起十年前有关林温案的事,他们亦是一概不知。
  徐清却不大相信,一再追问:“你们负责整理证据,却不知晓其间始末?”
  几人相视一眼,面上的迷茫疑惑不似作假。
  沉默片刻后,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开口:“十年前证据下到大理寺时,陛下已下旨意做出判决,案子的始末也公之天下,我们虽是负责整理证据,记录案情,但知晓的也就那些……”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陛下当年仅凭这几封信便定了林温的罪,不曾核实?”
  问到这个问题,几人纷纷应声,“这是核实了的,核实了的。”
  “核实出了这几封信确实出自林温三将之手?”
  “这……”几人不知为何又犹豫下来,“应当是吧…”
  不然陛下当年也不会下旨要抄了林温两家。
  知晓面前这位王妃与林家有亲缘关系,陛下驾崩前还下旨要重审林温案大抵也有这位王妃的手笔,是而后半句几人都没敢说出口。
  徐清却是听得眉心一蹙,“核实证据真假不是你们大理寺的职责吗?为何犹豫?”
  她的声音骤大,满是燥意,本就有些畏惧世家的几人顿时都被吓到,身子一抖,本能就要跪下,徐清身后侧的云思起一个眼神,几人霎时被人搀住。
  膝盖没落地,心里却越发慌张,几人年纪都大了,许多事都淡忘了,何况是十年前的案子,还是他们不曾参与审查的案子。
  脑子里着急地回忆当年的细则,却一无所获,膝头绵软,想请罪以安抚贵人的怒火,身体却被牢牢地扶住。明明是暮夏初秋的天,背脊上却止不住地冒出冷汗。
  “我……我想起来了。”
  焦灼的前厅中,有一人蓦地出声,尾调微弱,却在一片安静中分外明显。
  大厅内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一时间他更是紧张,再张口时竟磕巴了下。
  “查……审查核实证据的,不是大理寺。当年证据自边境回来,先交到了陛下手中,陛下曾打算交由大理寺核证,只是不知为何这些信刚至大理寺,又被方公公亲自来带了回去。”
  “后……后来,好似是宋太傅辨别了信中的字迹,确认了写信之人,这才定了罪。”
  辨别字迹……
  徐清眸光一凛,抓起桌上的信封又快速扫了一遍。这回她不是看内容,而是看字迹。
  信件很多,放在一处看的话更是直观,几乎可以装满一个匣子,她这回来也只带了几封而已。此时一封封拆过去看,来不及重新叠好再放回去。
  很快她将带来的这几封都拆了开来,放在桌案上比对。
  云思起走近
  几步,垂下眼去看。
  来回扫视几息后,他微微拧眉,发觉不对劲。
  “这里……”
  “一个人的字迹。”徐清直起腰身,印证了他的所想,“都是一个人的字迹。”
  包括她尚放在静王府中没拿过来的那些,里头都是同一种笔触,同一种字迹。
  她视线仍停留在这摊开的一封封书信上,心底却不知为何弥漫上一股凉意。
  这几日她查看这些信,第一反应竟然是信件或许是伪造的,只是她再顺着信中提及的人和事往十年前查去,得到的信息都让这起案子没有翻盘的可能,信不是伪造的,人和事都是真的,通敌叛国这个罪名是成立的。
  只是她好像一直忽视了一点。
  通敌叛国,是一人,二人,还是三人都做了这事。
  徐清骤然沉出一口气,将信又一一仔细收好,她璇身,声音低了下去,冲云思起道:“给些银子,送他们回去罢。”
  她携信,转身快步走了出去,临到大理寺门外,步子又骤然停了下来。
  宋太傅。
  方公公。
  她站在那,一时竟不知该去找谁。
  一阵风起,卷起凉意入骨,耳畔传来风过树梢的叶动声。
  与此同时,边境这处,沈祁听罢沈桉的话,半晌没出声。
  沈桉不知晓齐家一直以来联系的人是徐清,他以为沈祁此前拉拢齐家也是为了兵权,是而说出这番话想要离间。
  只是沈桉想岔了一件事,徐清向来也是个惯会利用周遭一切可以利用的人或事的,案子的结果和此刻借助齐家之力本就不冲突。
  不过从他这番话中,沈祁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那便是齐远山与当年的林温案有关系。
  齐远山在林温三将战死后得他丈人举荐,加之先前林青且在军中有意提拔,在那样一个关键时刻,几乎是天时地利人和地拿到了兵权。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而如今沈桉却指摘齐远山之所以能那么快的拿到兵权,是因为参与了林温案。他不会在明知当年之事的情况下无故说出这番离间的话,不然那也太过愚蠢。他既然能说出这番话,那便是他在边境这段时日发现了什么。
  而他的发现恰与当年之事有关。
  他的沉默无疑给了沈桉一种肯定,肯定他的话确实进了沈祁的心中,让沈祁产生了犹疑。
  他勾了勾唇,不再多言,点到为止,拉住赵似娴的手转身离开,徒留这一室安静。
  人一走,宋阳和齐予安同时看向沈祁,齐予安怕沈祁真听进去这句话,到时齐家与徐家结了仇,栖枝就更不可能愿意认他们了。
  “殿下,我……”
  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只是刚唤出一声就被沈祁抬手截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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