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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贺承觉得,压制不住的内息冲撞着他周身经脉虽然很疼,他的头,更疼。
  “琴剑山庄素以仁义服人,卓庄主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连庄主夫人都被他算计在内!你们看,江师兄说他将这些年来卓庄主所行不义之事写了下来。”钟晓指着信上的一行字,逐字逐句细读,又补充,“他让我们——”
  钟晓说到这里,脸色一沉,没缘故地顿了一下。
  贺承清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偏过头去,抵着心口剧烈咳嗽起来。
  刚刚还好好说着话的人,此刻弓下身子去,
  咳得几乎要咳出血来,所有人都慌了神,又是倒水又是找药,立刻将钟晓没说完的话抛到了脑后。
  江阿小颤巍巍地倒来一杯水,贺承浅浅抿了一口,压下咳意,哑着嗓子安慰大家,目光却是意味深长地落在钟晓身上:“我没什么事,大概是话说多了,有些累。”
  钟晓与他对视一眼,当即会意,一拍脑袋:“差点都忘了,沈兄还病着呢!今日天色也晚了,不如吃点东西各自休息,其他的事明日再议?”
  贺承倚在床头,声音听来越发虚弱不堪:“抱歉,是我拖累大家。”他看着钟晓手里的信:“这封信至关重要,不宜再放在孩子身上,我此刻卧病在床,横竖走不出这间屋子,若各位信得过,不如先收在我这里……”
  “当然信不过!何况你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还能护得住这封信?”不等他说完,陆晓怜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这封信事关我师兄清白,自然是应该由我收着的。”
  “不是信不过沈兄。”钟晓状似无意地抬眼看了看头顶天花板,深深看了贺承一眼,“沈兄还病着呢,切忌操劳才是。”
  贺承知道钟晓的意思,这封信留在谁手里,谁就是琴剑山庄的靶子,而他此时伤病交加,未必能与琴剑山庄抗衡。
  他沉默片刻,实在是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低低应了声“也好”。看着陆晓怜小心翼翼地将那封信用油纸再包好,收入怀中,他又不放心地朝钟晓叮嘱一句:“你与陆姑娘是一道来的,务必相互照应。”
  第10章
  一切安排妥当后,众人陆续退出去,贺承房里恢复了安静。
  适才,屋顶上有人。
  贺承发现了,钟晓也发现了,他们一唱一和,中止了这场议论。可令贺承不安的是,那封信最终收在陆晓怜手里,琴剑山庄的目标若是那封信,必定是要冲着她去的。
  他这个师妹自小习武,别看她将横秋剑舞得天花乱坠,其实却是伤不了几个人的花架子。师父疼爱她,舍不得她吃苦,只在逼她练轻功时严厉,说是轻功练好了,要紧时候可以救命,其余的内功心法倒不必强求。
  虽没人逼迫她,但陆晓怜从小要强,陆兴剑和贺承学的,她也要学,只可惜她大概天生不是习武的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还是被贺承他们远远落下。
  就好比刚才,屋顶上有人蹲守。
  贺承发现了,钟晓发现了,陆晓怜不仅无所察觉,还大声嚷嚷要把信藏在她那里。
  想到这里,贺承更躺不住了——
  虽然交代了钟晓与她互相照应,可也不知来者的路数,万一钟晓自己一个人独木难支,护不住陆晓怜怎么办?
  于是,贺承一刻也不敢耽搁,伸长手臂扯过衣架上的外裳,披衣而起。
  如今他的经脉损毁严重,受不住内息涌动。下午救江阿小时,情急之下催动内力,便冲撞了经脉,后来钟晓又莽莽撞撞打进一脉内息进来试探,险些将他好不容易接续上的经脉又给震断,此时要起身出去,属实是有些勉强。
  可那又如何?不过是有些勉强罢了,又不是连走出房间的力气都没有了。
  贺承并起两指,抵住任脉上几处要穴,压着散乱的内息寸寸逼入气海深处。气虚体弱之下,他力气不济,强行压制内息,也是收效甚微,倚着床柱半阖着缓了缓,从怀着摸出一颗血红色的药丸,托在掌心里看。
  便是
  拼着最后一口气,他也不会不管陆晓怜。
  他深吸了口气,将那颗药丸收回怀里,缓缓起身出门去,翻身便上了屋顶。
  入夜后,南州下来一个月的雨竟然渐渐停了,云雾间竟露着半轮月亮,朦朦胧胧地散着光,映照着水汪汪的南州城。
  月光之下,隐匿在暗处的东西便无处遁形。
  可能是人。
  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贺承蹲在陆晓怜房间的屋顶上,没等来琴剑山庄的人,却等来了钟晓。
  钟晓撞见贺承,错愕至极,愣了一愣:“沈兄,你怎么在这里?”
  贺承答得坦荡:“你刚刚应该也发现了,我们说话时,屋顶上有人偷听,我担心为了那封信,会有人对陆姑娘不利。”
  “我也是这样想,所以来这里守着。”钟晓赞同,借着月色细看贺承,从他眉宇间捕捉到一丝倦色,心下不忍,“只是霜寒露重,你身体欠安,还是回屋休息吧,师姐这里我来守着便好。”
  “还是在这守着吧。”贺承笑了一下,轻声自语:“回去了也不安心。”
  万籁俱寂,钟晓离他又近,他的声音虽轻,话却被钟晓完整听了去。
  钟晓先是觉得困惑:“什么不安心?”继而,他心念微动,瞪大眼睛仔细打量了贺承一番,眉头微蹙:“沈兄,你是不是有点过于关心我师姐了?”
  过于,关心陆晓怜吗?
  贺承被这猝不及防的一问打得脑袋发懵,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钟晓不管他死活,不依不饶地继续说下去:“应该还不止!”
  他将今天的事情前前后后串起来想了想,又想起午后在院子里,贺承表现出来对陆晓怜异乎寻常的了解,自顾自地分析:“你不仅是关心我师姐,你还很了解我师姐——”
  说到这里,他目光一凝:“你究竟是谁?究竟想做什么?”
  质问突如其来,贺承不曾准备,无力招架,只能在月光下同钟晓大眼瞪小眼。
  贺承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百转千回,此刻这里只有他和钟晓两人,钟晓行事稳妥,摘下面具来与他相认也不是不行。他也确实是有些话想同钟晓交代,关于青山城的,关于师父师叔的,还有关于陆晓怜的。
  可眼前的事越发错综复杂,贺承担心钟晓还是将他看得太重了,知道这位命不久矣的“沈兄”,便是他的贺师兄,日后行事难免会乱了阵脚。
  权衡再三,贺承定下心来,即便要与钟晓相认,也要等江非沉与琴剑山庄的事水落石出再说。
  他绞尽脑汁想借口,沉默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两人半晌无话,钟晓正憋得难受,贺承戳破个口子,他的话便像倒豆子一样悉数滚落出来:“你是不是喜欢我师姐?”
  贺承被呛得闷咳几声,挑眉,没回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而且我猜想,你不是今日遇见她才喜欢上她的,你应该早就偷偷喜欢她很久了,才会对她那般了解,是不是?”
  贺承忍着笑,装出心意被看穿的尴尬模样:“是。”
  钟晓很得意:“我就知道!”
  可得意过后,他迅速沉下脸色,语气严肃地对贺承说:“我知道我晓怜师姐生得很美,又是陆城主独女,喜欢她的人如过江之鲫。可是,晓怜师姐是贺师兄的,谁也不许肖想!沈兄别想趁着我师兄不在,乘虚而入!”
  贺承只是笑,眼中眸光流转,意味不明。
  钟晓神色越发严肃郑重:“沈兄不遗余力相助江家老幼,想必是正人君子。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沈兄,你可不能趁人之危。”
  “趁不趁人之危另说。”贺承有意试探,“你有没有想过,贺承如今已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若是真为你师姐好,你就应该劝她,别再跟贺承纠缠不清才是。”
  听到这话,钟晓脸上立刻浮起一层愠怒,要不是还记着他们俩是为了什么事蹲在陆晓怜房间的屋顶上,即使不拔剑跟他打一架,也要叉腰同他吵一架。
  他忍不住提高音量:“沈兄怎么能这样说?江师兄的信你也亲眼看了,江师兄的死属实有蹊跷,那一夜在无涯洞外死伤的其他人呢?当真就能全怪到我师兄头上去吗?”
  说到情绪激动处,钟晓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他忙捂住嘴,四下望了一望,确信风平浪静,压着愠怒,低声说:“这件事尚未有定论,沈兄日后若这样说我师兄,我便不再拿你当朋友了。”
  相似的话,贺承在陆晓怜口中也听到过。
  钟晓和陆晓怜的歪理如出一辙,未有定论,便不该把贺承当恶人看,即便一望而知,那些人身上的致命伤,出自贺承之手。
  贺承问钟晓:“关于贺承的那些是非,是
  只有你和陆姑娘这样想,还是整个青山城都这样想的?”
  “我师父,就是贺师兄的师叔,也是这样想的。”说到这里,钟晓有了底气,“这事青山城不是不管,出事后师叔已经派了许多人出来找师兄。等我们找到了师兄,事情便自然而然会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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