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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陆晓怜脊背沁出一层冷汗。
  此刻的贺承孱弱无力,若守在他身边的人不是陆晓怜,是那些举着刀剑嚷嚷着要为死在青山城的那几位青年才俊报仇的人,贺承哪里还能活命?
  她觉得害怕,更觉得心痛。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引以为傲的贺师兄,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天?
  南门迁迅速查看了一番贺承此刻的情况,朝潘妩略一点头。潘妩会意,对钟晓他们说:“我们就在院子里,来两个人搭把手,这里有什么情况,你们随时来找我们。”说罢,收了桌上的针灸包与药袋,与南门迁一同出门去了。
  齐越通晓医理,去帮忙最合适不过,赵戎津自然跟在他身后,也走出门去。房间里只剩下陆晓怜、钟晓和金波守着。
  半个时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陆晓怜的师父是她的亲爹陆岳修,陆掌门看不得女儿吃苦,在她练功这件事上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功力没有精进,也绝不对她说一句重话,导致的后果便是她如今空有一身花架子似的漂亮招数,內身功夫寥寥可数。
  之前有贺承和她大哥陆兴剑护着,陆晓怜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此刻要护住贺承,她那贫瘠得可怜的内力便捉襟见肘起来。
  半个时辰刚刚过半,陆晓怜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额角渗出岑岑冷汗。
  钟晓忧心忡忡:“师姐,还能撑得住吗?”
  陆晓怜没力气应他,死死咬着发白的唇,冲着他微微点头后,目光又落回贺承身上。
  床榻上的贺承依旧悄无声息地睡着,脸色惨白,唇色发青。
  若不是陆晓怜的手抵在他心口,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肉,能感受到他胸腔里微弱跳动的脏器,她几乎要以为,她那无所不能的师兄早已经不在了。
  她累极了,可是又开心极了。
  十多年来,都是他将她安安生生地护在身后,这一回,她终于能为他做点什么了。
  她想着,等师兄醒了,她要告诉他,是她救了他,她已经长大了,她已经不是那个只知道躲到师兄身后的小丫头了,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不要再把她推开,她努力努力,还是可以与他并肩而立,共担风雨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晓怜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丹田中翻搅起异样的冷痛,几乎要将她的腹部撕裂搅碎一般。
  可她依旧将手掌死死抵在贺承胸口,寸步不让。
  半个时辰……
  她答应过的,她一定可以做到……
  终于,陆晓怜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又冷又痛,意识已经有些模糊,隐约听见齐越的声音像在水里一样,缥缈断续地传来:“……前辈…………让我们……沈兄扶过去……”
  所以,可以了吗?师兄就要获救了吗?
  陆晓怜觉得自己的手僵硬沉重得收不回来,勉力一抬,手臂沉沉地坠下去。她不愿意影响他们救治贺承,强撑着坐在一旁,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们快送师兄过去,我在这儿歇会。”
  钟晓不放心,扶着她问:“师姐,你当真没事吗?”
  她没有力气多说,只微微摇头,推开他的手:“快去!”
  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后,房间里恢复如死的沉寂。
  金波没有走,她觉察出陆晓怜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凑近过来,扶住她的肩膀:“晓怜姐姐,你脸色不大好,你怎么啦?”
  陆晓怜眼前一片昏黑,只问她:“他们,带师兄走了吗?”
  “是,钟晓和小齐大夫带他去找神医前辈了,你放心。”
  陆晓怜轻轻点了下头,攥着金波的一角衣袖,低声说:“让他们好好给师兄疗伤,别惊动他们……”话音悠悠落下,她蓦然呛出一口血来,倒进金波臂弯里。
  第41章
  陆晓怜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像小时候看集市上的人变戏法一般,一会儿一个样子,刚刚好像还在青山城里追着少年贺承放纸鸢,一转眼就看见无涯洞外陆兴剑不能瞑目的尸首,倏尔抬头,贺承就脸色煞白地站一边,手里的凌空剑还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
  “师兄!”
  挣扎着从重重叠叠的梦境中醒来,陆晓怜迷迷糊糊地伸着手去拉梦中的人,只觉得身子一轻,睁眼的同时,已经身手敏捷地翻身坐起。
  守在一旁打盹的金波被这边的动静一惊,睁
  眼看过来,欣喜道:“晓怜姐姐,你终于醒了!”她边手忙脚乱地往陆晓怜身后塞软枕,扶她靠到软枕上,边絮絮叨叨地说话:“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南门前辈和潘前辈都来看过你,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一直紧绷着,又运功消耗太大,才会昏过去。”
  陆晓怜对这些没兴趣,声音发哑地问:“我师兄呢?”
  “沈,哦,不对,应该叫贺大哥。”金波倒了杯茶水递给她,“他也没事,两位前辈救了他,他就在隔壁静养,甚至比你早醒了半天呢。只是贺大哥之前伤得太重了,南门前辈说,他还得卧床静养一阵子,钟晓守着他呢,你不要担心。”
  “我要去看看他。”
  边说着,陆晓怜边掀开被子便要起身,她话音刚落,门外闪身进来一道人影,一手推着她的肩膀将她摁回床上去,一手将一碗黑黢黢的汤药放在床边的矮几上。接着,潘妩略带着心疼与责备的声音传来:“好好躺着,刚醒的人瞎折腾什么。”
  “我想去看看我师兄。”
  “他醒来的时候没见着你,也是这么说的。”潘妩笑笑,扣着陆晓怜的手腕诊脉,显然是对她恢复情况还算满意,潘妩点点头,端起桌上的汤药递到陆晓怜眼前,“有意思,你自己内力不济,可经脉脏腑间却有一股强盛的功力护着,轻易伤不了你,怪不得恢复得这样快。这是你们青山城的什么绝学?”
  陆晓怜捧着药碗,一脸茫然地看着潘妩。
  潘妩痴迷药学,对江湖上的武功心法没什么兴趣,随口一提,并不打算追根究底,盯着陆晓怜乖乖把自己辛辛苦苦熬出来的汤药喝了个精光,目光越发温和慈爱:“好孩子,你师兄就在隔壁,你刚刚喝过药,歇会儿再过去看他。”
  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气氛则没有如此和谐融洽。
  贺承比陆晓怜早醒了半日,醒来便一心要见陆晓怜,谁劝都不管用。偏偏陆晓怜那时还没醒,没人敢让他知道陆晓怜为了救他力竭昏迷,胡乱编排了采药、晒药、熬药各种各样的工作出来,给尚在昏睡的陆晓怜安排了满满当当的行程。
  可这谎话本身就很不高明,采药、熬药是挺要紧的事情,可怎么也不至于要紧到让陆晓怜都抽不出一刻钟来看贺承一眼。南门迁和潘妩在的时候还好,贺承会卖前辈几分面子,不生硬地拆穿他们,可如今房间里只剩钟晓一个人守着,哪里会被他贺师兄放在眼里?
  贺承用手臂支撑着身体,身形不稳地坐在床边,胸口剧烈起伏着。虽经南门迁夫妇医治,才勉强捡回一条命来,可他此刻气势丝毫不减,盯着钟晓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说实话,晓怜到底怎么了?”
  “刚刚说了的,师姐去给你熬药了。”
  贺承瞟了一眼床边矮几上的空药碗,气极反笑:“药我都喝两碗了,她还没熬完?”
  钟晓硬撑:“大概是南门前辈又配了什么新的方子。他刚刚也说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这身子得好好养一养……”
  贺承懒得跟他啰嗦,扶着床沿站起身,脚步虚浮地往外走:“我自己去找。”
  南门迁特意交代过,贺承的命只是暂时捡回来了半条,身上那些古古怪怪的伤,他和潘妩还要叫上齐越一同商讨治疗之法。在此期间,贺承不可疾行、不可动武、不可劳累、不可情绪激荡,最好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
  看着贺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钟晓吓得脸都白了,连忙伸手去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南门前辈说了,你的伤还不算好,现在不能乱动的,你别……”
  贺承急着找人,没剩几分耐心,不等钟晓说完,便推开他的搀扶,脚步虚浮地朝外走去。可他在鬼门关外走一遭,刚刚醒来,还是孱弱异常,强撑着走到门边,便是冷汗岑岑,眼前黑云重重。
  他扶着门框摇摇欲坠,心中默念着陆晓怜的名字,强撑着不肯倒下去。
  钟晓几步跟了过来,不敢扶他,只站在一旁担心地喊他:“师兄——”
  他不想理钟晓,暗里咬牙,又勉强往前迈了一步。可他到底太过虚弱,体力难支,落地时脚下一软,竟蓦然向前跌了下去。
  “师兄!”钟晓惊呼,伸手要去将人扶住,却不想有人比他早了一步。
  那人穿着淡青色衣衫,明明本在十步以外,却见那人身形微动,一抹快出残影的淡青色闪过,在眨眼间落到贺承身前来,张着手臂将贺承稳稳接在怀里。
  此人步法之稳,身法之快,令钟晓看得有些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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