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实在不好意思。”夏烟双手合十,相当歉疚,“我担心外面不安全,所以顺着你的气息,把门开在了这里。”
室内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样寂静了。
于是乔知遥摇头:“没关系。原来的客人已经离开了,你可以随意进出。”
“客人,之前的那位?”夏烟坐到了她的对面,“可是契约不是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契约之外的事情。”乔知遥说,“我可以理解。但并不明白。”
理解在于理性,无论来源于书籍亦或者电影,她都知道恋人逝去对另一个活着的人是数一数二的打击。
当年,在那个倒塌着火的屋子里,阿诺可能亲眼目睹了李知遥的死亡,所以才患上了至今依然存在的创伤性应激后遗症。
不明白在于,她始终无法从深处共鸣他的痛苦,毕竟这些对于他都是太过遥远陌生的事情。
“那就不要去想了。”夏烟出声打断她的思绪,提议说,“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
现代化钢筋铁骨的城市和梦境里的古韵悠长截然相反,研究所在比郊区更远的地方,平日里更鲜少见到类似的鲜活热闹,走进市中心商业圈的某一个广场,看人来人往,乔知遥有一种恍惚的隔世感。
十年的时间,外界的一切变化对夏烟来说均是新奇,尽管有所克制,她还是在一家甜品店前驻留了很久。
甜品店对面是一家似乎很出名,历久弥新的奢饰品店,简约低调的设计落落大方,深色的色调很容易就想起一些人。
“您好,这边请,我们提供不同的饮品,有时间的话可以坐下来看看。”一进门服务的漂亮小姐姐就围了上来,态度相当热情。
“不必,把那一件黑色的包下来吧。”她指了指
展柜里最大码的成衣。
“好的。”小姐微笑着推荐,“如果是需要送人的话,这一款也是店里的新品。方便透露一下对方的年龄吗?”
……
一千来岁。
她当然不能这么说。
“和我差不多。”乔知遥含糊了一句。
小姐似乎瞬间了悟了,又让别人拿来几件类似的风衣。
“这一款也很受年轻男士的欢迎呢,白色的内搭很显修长。作为情人节礼物的话再合适不过了。”
……
是的。
好像今天是有这么一个节日。
其实乔知遥一直不擅长应对自来熟和热情的人,等离开店里的时候,她不知不觉已经帮助对方冲了一大波年初业绩。
“怎么突然买这么多衣服?”夏烟在外面等了她很久,看着她手里提的东西和品牌,顿了一下。
“我不知道。”乔知遥说。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买这件衣服,正如她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走进那栋已经彻底闲置的房子。
那一瞬间,她提着那几套衣服,发了很长时间的愣。
来来回回的人群从她身边经过,彼此说说笑笑。
又来了。
明明置身人群,却依然熟悉的,这么多年一直伴随着她的寂静。
不,这份寂静曾经消失过的。
似乎在那个除夕夜的时候,当屋外的烟花炸开,当电视机里传来烂俗的电影台词时,当厨房的砂锅传来咕噜噜滚烫的响声时,当他穿着喜感的黑鸟围裙束手束脚坐在她身边的时候,那份寂静消失了。
消失了,是“无”状态的一种,“无”是最难研究处理的,不明不白,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办法分析。
……这是情感吗?
这是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吗?
“很多时候,事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复杂,科研工作我帮不了忙,可如果是生活的小事,或许还能给你一点建议。”夏烟给自己点了一杯奶茶,“如果没有办法确定的话,至少先不要让情况‘恶化’。”
“恶化?”
“在问题不大的坏情况下,时间越长,问题越容易变得严重。说得清楚一点的话……”夏烟说,“如果你实在不知道自己的感受,可以先去确定一下对方的。”
“您好,您的芋圆奶茶。”一边的奶茶店员笑着向她们二人,“情人节快乐哦。”
“谢谢。”夏烟咬了一口吸管,幸福的眯起眼,“这个味道太对了!十年都没有变过呢。你要不要尝尝?”
“不。不了。”
乔知遥摇头,放下手里的东西:“我忽然想起来一些事情。”
“什么事?”
“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
第38章
在高中之前,乔知遥对历史很感兴趣,晋代史尤甚。
为什么忽然想走上科研的道路,又为什么要刻意选择基因工程这个听起来前景渺茫的专业?不是因为在偶然间的竞赛里发现了自己的天赋。
——而是因为不想活得不清不楚。
我是谁我从哪儿诞生的又为什么存在
这些问题对别人来说是无关紧要,甚至无病呻吟的矫揉造作,于她却是实实在在的问题。
在高中的那一个夏季,在宋家老爷子亲自上门和乔家订婚给她和宋新林的时候,老爷子是这么说。
“你家这丫头啊,我看着挺好,长相乖,又聪明。齐老喜欢,我看着也合适。这门亲事就这么说定了!”
“老爷子这……”
“怎么,新林这么好的小子,我看在同辈人之间也是佼佼了,门当户对的,你们觉得哪里不对?”
“哪儿能啊,新林就是太好了,我担心乔知遥配不上。”乔母面露难色,“您是不知道,她,她情况特殊。”
“能有什么特殊的?”宋老爷子一扬眉,话糙理不糙,“不都是从娘胎里出来的”
“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乔父上前一步,刻意压低声音,尽管如此,乔知遥还是能听得到,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里面带着深深的忌惮和恐惧都听得到。
“娘胎里出来的,可不一定都是人啊。”
……
她是人吗?
哪怕乔父母已经故去,这依然是她的最终命题。
在她看来,生理和心理只要占其一的就能被定义为人,但她似乎两个都不算。
这个问题,她只能从自己身上得到答案。
深夜的凌晨,站在二十三号路口,她取出来三根香,熟稔地点燃插入路口的香炉中。
初春的风不小,香灰散在空中,不过没有几个呼吸的时间,范无咎搭着黑衫外套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一见到她以及她手里提着的袋子,扬眉。
“是你啊。怎么,特意过来想听故事?”
“阿诺在哪里?”乔知遥开门见山,“我想见他。”
“阿诺?”
“你们叫他盲眼。”
范无咎长长得哦了一声。
“怎么,来找他过情人节?十二点可刚过,你来晚了,请回吧。”他的嘴依然很欠。
口袋里很实时地发出叮咚一声,范无咎拿出来一看,耸肩,却只是看她。
“你一定要去?”
“是的。”
“即便自此之后,你再也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
他的眼睛漆黑幽深,历尽沧桑却依然澄明,以一种近乎复杂的,她暂时无法理解的情感看她。
“……是的。”短暂的停顿后她点头。
“我有必须要证明的事情。”
“好吧。”他侧开身,作出请的动作,“严大人有请。”
她跟着进了身后的小路,按照某种规律,七拐八拐,出口豁然开朗时,他们来到了一间疑似地下建筑前的电梯口前。
建筑门口挂了一块牌匾。
[地下事务服务中心]
旁别还有一块官方的题匾。
[神秘科学研究基地]
……
看起相当现代,不过不知道下面的场景是什么样子。
“先打一下预防针。”范无咎按住向下的按钮边说,“盲眼是我们最危险的猎手。”
电梯投屏亮起。
b18
于是她干脆和范无咎聊了起来:“危险?为什么这么说。”
“他经常会失控。到处乱伤人,锁起来也没用。”
“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比告诉我有用。”乔知遥提着手提袋,面无表情地说。
“心理医生?”
范无咎怪笑了一声,指了指脑袋的位置:“真拿他当人了。他病的可不仅仅是这里。”
电梯在b18停了一会,开始向上回走。
“诅咒,是一种特别的力量。会让绝多数人人丧失神智,形体异变,变成不折不扣的怪物。”
范无咎说:“他是千年前一个术士的杰作。尽管形体发生了异变,神智损伤的程度却不大。更难得的是,他和诅咒完美的融为一体,成为不死的存在。不过,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代价?”
“他被困在了过去。”范无咎说,“他最开始就丢掉了一部分记忆,仅存的那点记忆也被渐渐磨损,最终只有负面情绪保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