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主…不要…恨我……”
“不要…走…”
“求求您……”
……
电话那边的孙越飞像是卡壳了,短暂的沉默后,磕磕绊绊地将思绪拽回来:“那个,这么晚打电话是我不对。那个…呃,要不,明日再说?您先…先忙?”
乔知遥面无表情:“以后不要在12点后给我打电话。”
不提还好,一提就要命。
“您不是前几天还凌晨喊我查数据吗?”孙越飞小声逼逼,鬼使神差,不要命地问了一句,“那个,那个我能知道师公是谁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挂断,关机,将手机撂到一边。
她得开始处理眼前这个几刻钟没看管,就把自己弄得头发乱成一团,浑身都是血渍的大麻烦。
“我只是出去打个电话。”甚至怕吵醒他刻意选在了走廊里。
现在看起来,这个决定简直是灾难。
他没有回应,肩膀隐约抽搐,口齿间是意味不明的呻。吟和粗重的呼吸。
也不是1回 看他发疯时的模样,她居然对此接受相当良好。
“阿诺,冷静下来,我在这里。”
无形的力量迫使他松开紧攥的拳头,又将他压在她身上的力量放得轻一些,最后束缚住双手,免得他继续伤害自己。
他没有反抗,正常的发声器官也没有出声,任由她的力量摆弄自己,他的双臂也在抖动,喉口间是呜咽的响动,有些呆讷,更多是满身的死气和掩盖不住的癫狂,呼吸间带着潮湿的喘息,他抱得很紧,甚至让她隐约窒息,像是怕她会从缝隙中溜走。
她抬起手,轻微顺着他的后背,开始哼过去的调子。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过去的自己在烦闷或委屈时,他会悄悄逾矩一点,在没人的时候专门唱来哄她。
调子是西北的调子,内容说不上特别,可她挺喜欢听他唱,主要喜欢看他碍于身份为难又别扭。
渐渐地渐渐地,他平息下来,绷紧的肌肉总算松弛些许,可环住她的手臂却完全没有松开的意图。
“其实鬣狗挺可爱的。在生物学里,它们是社会化很高,而且相当聪明的物种。”
“……”
他很闷地应了一声。
“你还在害怕,为什么,我不是已经知道所有,却依然站在这里吗?”
他没有回答,呼吸归稳,闭上眼睛,神情里的狂乱消失,却又好像永远刻在了某个深处。
“……”
大概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可是其乔知遥知道。
他正平等地害怕着一切再次失去的可能。
如果说得患之失一种病症,他如二次复发的患者,离愈合的距离,又远了很大一步。
很奇怪,人类大多薄情。
鲜少有人能带着如此鲜明的情感,以至于千年不变而癫狂。
她让他抱了一会,随后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蹲下来一点,你太高了。”
他浑浑噩噩的脑子不是很理解她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依然照做了,随后一愣,柔软的,还带着些许外面的凉意的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这样的温度,在梦里会有吗?”她稍微离开一点,如此问。
“……”
“沈常平告诉我,梦境不会创造主人不曾见过的东西。实在分不清梦境和真实,可以用这条作为原则。陌生的感受,陌生的事物,都会告诉你,你正处于现实。”她摇头。
“毕竟按照这点,接下来的事情,是绝对真实的。”
恍惚的怪物被念力重新按在软床上,床头的夜灯被打开,她仔细
摩梭着他脸上斑驳且正在恢复的血痕。
以手为梳,细细重新理清楚杂乱的发,看着他身上被揉皱的,露出结实胸膛的浴衣,乔知遥叹了口气,眼瞳稍微暗了一点。
屋外银河璨璨,承受着沉甸甸的星斗,银河泄下银丝,落在干涸的大地,快要枯死的柳树吞下甘霖,终于在委屈的哽咽中愿意重新舒展枝桠,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开出牛乳色的芽孢。
星光拉长了影子,在黑暗中带走迷离,寻求极乐。
多余的枝桠不被允许伸出,于是柳条讨好一样的蜷缩着,随风软塌塌地撒娇。
是的,他在讨好她。
虽然依然沉默,可是他确实在用身体试着学着讨好她。
好不容易哄着人重新睡觉,乔知遥洗干净手躺回温好的被窝,扫过怪物面上的红晕和紧抱着自己不愿意松开的手臂,思绪难道有些出神。
原来拟态也有近似人一样的构造和原理。
不,或许只是复刻了从前爱害羞的性格吧。
“……”
想起床,却听他在梦里恍惚又痛苦地呓语自己的昵称,她最终将头脑里那些过分理性和学术的东西扫干净。
将手放到他挺立的鼻梁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看到他眉头颤了一下又飞快松开,甚至脑袋不自觉地,蹭了一下。
啊。
确实是很可爱的狗狗。
第59章
出于各个方面考量,第二天,乔知遥和阿诺一起调查第一起疑似的案发现场,而陈青在另一个地点寻找线索。
第一个失踪的人叫程依依,最后一次出现在一家游乐场,现在这家游乐场依然朝气蓬勃,或许是搭上大ip的缘故,何况此时正是初夏,百草丰茂,游客络绎不绝。
为什么选这里作为第一步,乔知遥有自己的想法。
她大概理解了阿诺不喜欢出现在人多地方的缘由,除了忧心精神状态外,过分强大的感知能力总会带来不必要的信息。
“你看那边的人。”一个不留意地戳戳旁边。
“哇,那男的好凶,不过好像…还好看的。等等,他好像在抓那个女生的衣角耶。”
“就是让你看那个女生。”
“…姐姐好美,姐姐上我!”?
阿诺可能听不懂里面的区别,但他一定听得懂对方的语气,了无机质的义眼扫了去过,成功收获一片寂静。
乔知遥拽了一下他:“…不要那么凶。”
他无声侧过脸,似并无他样,可环在胳膊上的触手却收得更紧了。
乔知遥叹了口气,另一只手绕过衬衫,捉住他若隐若现间刻着伤痕的手腕,五指向上顺势挤进指节之间,向大家伙笑了声:“不要凶,你可以这样牵着我,怎么样?”
他似乎停顿了一会,小幅度的侧开脸,很小声很小声地嗯了声,耳朵却似乎些微泛红,胳膊上的触须也软了下来,答应却羞耻的意味不言而喻。
真是奇怪。
从前他绝不敢这样在大庭广众下碰她的衣摆,更遑论像这样去碰这双细嫩尊贵的手。
昨天,也就是这双手…带他趋向极乐……
不,不,够了。
别再想了。
……
或许,真是时过境迁,自己也被同化了不定。
他脑子里有点乱,影子里的东西也在翻涌,触须不自觉地蜷起来,有些奇异的灼烧感,脑海中全被掌心微凉柔软的触感填满。
他可以这样吗?
……
心底深处又复杂地,习惯性地生出一点畏惧的情感。
之后的那一路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走的,也没听到身边人不明所以的笑音,直到忽地听到奇怪的响声。
“咔嚓——”
他被吓了一跳,脊背弓起,触手僵直,险些从影子里拔出刀来。
“你是在拍照?”她的声音冷冷地扫过前方拿相机的人,小摊的工作人员见状连忙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看二位实在是太上镜了,忍不住就照了下来,这个相机是不留底片的,您介意的话我们这边就给您销毁。”
乔知遥扫了一眼。
相片光线正是合适,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阿诺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套着她买的连帽青蓝卫衣,像影子,更像忠实的护卫,他似乎很像看着自己,面色在日光下柔软得一塌糊涂。
“把相片打两份给我吧,算是我买下来了。”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这样我给您打给对折。”
付了钱她将相片塞进有些茫然的阿诺怀里,又问了一句:“附近有买热牛奶的地方吗?”
“牛奶……啊,前面有卖饮料的商店,或许有。”
于是她拽着人继续往游乐场的深处走,见他很珍惜地摩梭着拍立得相片胶质的图片,稍微放慢了脚步。
“相片,是画一样的东西。”他声音很轻,小心翼翼地,“上面,是您吗?”
看来最近给他找的常识老师多少还是有点作用的。
“是我和你。”她纠正,语调却放得柔和很多,“赵子武说过去的我画的那副可能修不好了。这是新的,补给你。”
得知过去的记忆确实会对我的存在产生一定影响,但也全非坏事,她还是乔知遥,只是能想起一些发生在很多很多年前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