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至于沈在安,她出发前取了他的心脏,一则算是对他先前小动作的惩罚,二则是完成和严罗明面上的约定。
其实被主神拿去心脏不算太过严重的伤势,现在的沈在安即便没有心脏也能活,多分给他一点力量甚至还能批量生产。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进食,却忽地听到。
“您在怜悯他?”
“谁?”
“沈在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颗大桃子更酸了,于是她收回精神力,仰头凑到她跟前。
“你觉得呢?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
他一时间没说话,试图控制心绪,可是情绪在她面前无所遁形,最终索性干脆泄了气,在一阵杂乱的心声后,自暴自弃般侧了一点点脸。
[您明明…知道的。]
[…我想是,您唯一的信徒。]
她笑了,随意挑起他的一绺头发,百无聊赖地打了个结,故意拖长音,“这么想啊。”
很久后。
“……嗯。”
“好吧。”她认真思考了一会,“我会考虑的。”
。
不做人的好处之一,是可以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以更快的速度在两个城市之间跨越。
但乔知遥暂时不想用异种的力量作弊,因为比起单纯的跨越,旅程本身反而是更难得的享受。
从w市回到范城,乔知遥换了高铁,她用陈青的身份证买了领座的票,又拿精神力做了点小弊,这才将人安置在她旁边。
他似乎些许无措,毕竟鲜有如此正大光明的时候。因而火车安静无声,她能感知到他沉寂许久的心脏居然有开始重新跳动。
范城和w市很远,哪怕高铁也有六个小时的车程。
推着小推车的售货员从她们身边经过,邻座是个年轻的外国女性,语言不通,翻译器也出了问题。
想用现金买瓶矿泉水,售货员找不开问能不能手机支付,或者等她转一圈回来再找钱,两边人在鸡同鸭讲的半天,场面僵在那里时,乔知遥从推车拿了一罐咖啡与一盒牛奶。
“一共十五元。”
“和那位一起结了吧,她手机没有下软件。”
虽然搞不清情况,但是等售货员走后,对方意识到乔知遥在做什么,连忙摆手比划。
乔治摇摇头:“没关系,一瓶水而已。”
异乡逢乡音,对方愣神后哇了一声:“你去过c区?听起来很像,呃,我是说,我住在那里。”
“以前在那里读书。”
两人聊了几句。
“我是塔莎,当然,我最近给我取了个中文名,曹操,你也可以叫我曹操。”
“…你自己取的?”
“是啊。”
“……挺好。”
等她把牛奶插好吸管递给阿诺,女性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阿诺无神的眼睛上,好奇:“他是你的男朋友?”
窗外的风景飞逝,远远的村庄连着碧绿碧绿的田野,成片金灿灿的太阳花静谧地开放。
她侧眼看了一眼拿着牛奶盒有点无措的阿诺,拉开咖啡易拉罐,笑着:“我们已经换过戒指了。”
“天啊。太棒了吧。”对方夸张的捂嘴,“他看起来超帅的,一定特别会让你开心!”
她笑了一下:“有时候有点木讷。”
在对方暧昧好奇的眼神中,她伸手握了一下他另一只空闲的手,十指交叉间,她尝到了甜味:“但是我知道他爱我。”
第73章
黎明的曦光,w市与来时无异,但乔知遥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这一来回间彻底变化。
去w市前乔知遥请了家政维护管理房屋,鱼缸里两只螃蟹则因为情况特别被范无咎送往地下研究。
西郊僻静,除了很偶然能看到几个行人来往,几声犬吠外,只有静谧的湖水和宽阔的天空。
推开别墅庭院铁门,砖红屋顶依旧,院子里那几簇黄粱已开到衰颓,乔知遥蹲下身扯出一株碾碎,黄白的汁液缀染掌心,便向身后人:“不要再种了。”
她分析过黄粱的成分,出乎预料的是,它并不像阿金的牙齿
又或者阿诺的血液一样具有什么现代科学难以解释的东西。
而是一种与帕罗西汀类似,可用于治疗抑郁和恐惧的化学物质。
虽然一定程度上能缓解焦虑和恐慌,但是成瘾性极高,容易产生戒断反应的稀有植物,服用不当,反而会造成病情的加剧。
换句话说,它可以是毒。品的原产物。
他的手从枯败的黄粱上拿开,嗯了一声。
——或许。
他短暂地忘记了心底的想法会被听到,微闭上眼,金属制作的圆环被虚假的血肉裹挟,隐约跳动着。
再睁开时他抬起头,在他的眼中,黑暗的世界开始起了一层灰色的雾气,就像黎明前的烟云,隐约的,他似乎能看见她的模样。
她站在石梯前,向自己伸出手,一如多年前的某场暴雨,又或者无数个刹那,她向自己伸出手。
——或许,他不再需要黄粱。
……
乔知遥本来还想说什么,手机一声震动,匆匆扫过上面的消息后一顿。
[齐老师]:回范城了吗?小遥
[齐老师]:来家里吃顿便饭吧,好久不见,你师娘说着想你了
[齐老师]:带上那位小朋友?让我和你师母把个关?
“……”
放下手机,片刻后她看着身后三米处石子小路的大家伙,黄粱花如向阳花般粲然,他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下颔抬起,视线虚无又疑惑地落她身上。
“过两天和我见一个人。”
他未将眼睛移开,无声息地询问着。
“我的老师,算是长辈,他想见见你。”
他明显愣了一下,点头,看起来古井无波稳重,可是乔知遥感觉心脏在微妙地上提,便扬眉:“紧张?”
……
连乔知遥也觉得,读心的能力,有时候真的很过分。
果然,他沉默着将脸侧开,连带着耳尖也隐约发红,刀刃被他藏进影子里,整个人看起来温驯而平和,沉沉地:“……嗯。”
乔知遥很诚实:“不用紧张,他一直知道你的存在。”
……没什么用。
他好像更加紧张了。
虽说如此,可日光下的盲眼怪物抿着唇的样子实在惹人瞩目,他身上的肃杀气散了个彻底,深邃挺立又英朗的五官柔软,像是一条蜷着的狼犬,拿尾巴轻扫过主人的胳膊。
莫名其妙的,她忽然感觉到了饱腹,就像是吃下一整块蛋糕,让人忍不住勾起唇角。
。
她又做了新的梦境。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需要“锚点”。
梦里的医院是朦胧的惨白,画面难得地留在过去的某个节点,她的主治医师许渡翻看着病案,听到她的问题,抬起头。
“为什么问这个?”她的眸色温柔,却不解,“你当然是人类,这只是一点小问题,很容易治愈,不要紧张。”
她听见自己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不是。”
“声音?是什么样的呢?”
乔知遥摇头,有点疑惑,语气里难得产生不确定:“不知道。似乎是我的…母亲?”
“你为此感到难受?”
她在摇头。
许渡的笑意不变:“那你为什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
当时的她回答了什么?
。
第二天的中午。
在房子门口,齐嵩拄着手杖“出现在她面前时,又一次问出。
“为什么会在意当年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的眼神浑浊、却依然锐利:“为什么会在意,人类该如何定义。”
乔知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那时候的我,只想知道自己是否是人类。”
齐嵩喝了一口茶:“那现在呢?你还在意这个问题吗?”
她摇头“只是突然想明白了。”
“比起自己是否是生理意义上的人类,我更加在意自己是否拥有‘自我’。换句话说……”
乔知遥笑了一下:“我需要一个锚点。证明我是我,而不是和‘满月’一样被本能驱动的怪物。至于这个锚点,它可以抽象,也可以具现化。”
——那你为什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我想证明,我是我自己,我能有人类一样的思维,以及他们一样的喜怒哀乐。
我能讴歌世间百态,能因生命流逝而泣,能为日出而满怀希望,能因爱人而展露笑意。
我停留在这片土地,因为我是我自己,不是我的肉。体,因为我爱着一些人,因为我是独立的个体,不是因为星星、或者更大的星星。
不是因为我是某种生物。
而是因为。
我是我自己。
齐嵩哼笑了一声,敲了敲手杖正要说话,屋内走出来个上了年纪的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