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知过了多久,楚懿终于有了一丝疲累。他把长剑收起,缓着呼吸去洗澡,回到营帐后薰燃了两个香饼,穿着中衣上塌。
  遗梦香是楚懿每次失眠时都会用的香,此香闻之清淡,却会让人浑身轻松。每次在府里睡不着,他都会到军营,要么处理公务,要么练剑。
  今日也不知怎地,难以入眠的程度要比以前厉害,所以香饼的用量也比之前多了一块。
  上京城内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行人在夜里观游,走街串巷买花载酒,映衬别样繁华。至了丑时,喧闹纷扰渐渐褪去,人世酣眠,均匀冗长的呼吸徐徐流淌在这一派安宁之景中。
  “楚懿。”
  在一片白茫茫的景致里,忽闻少女如同莺簧初啭的声音。楚懿循声看去,模糊的场面化为实景,朦胧的人也逐渐出现。
  声音的主人一身嫩黄色轻纱罗裙,裙边勾着银丝,织成云水纹。逶迤的裙摆垂在地面,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发髻以玉簪轻挽,几缕青丝垂落在肩头。
  她的眼睛明艳勾人,额间轻点一抹花钿,更映衬得她肌肤胜雪。容今瑶鸦羽轻颤,唇边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她问:“楚懿,你今日为什么要推开我?”
  她轻轻扯着楚懿的衣袖,眼眸里化出水雾,声音带着几分软糯,如同春雨绵绵:“楚懿,你不准推开我。”
  言罢,容今瑶将他推倒在床榻之上,手环住他的腰。楚懿蹙了蹙眉,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她,手动不了、腿动不了,他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楚懿试图开口,声音嘶哑:“你别胡来。”
  容今瑶听到这
  句话,有些轻微不满。她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指尖掐着他腰腹的肉。楚懿往后退,却动弹不得,反倒是被她柔软的手紧紧禁锢。
  下一息,她的唇已然落下。
  这次不是吻到唇角,而是切切实实的亲在唇瓣。容今瑶的舌尖在唇上流连往返,细细描摹着唇线。楚懿一直在忍,直到那粉嫩的舌尖撬开唇瓣,开始肆意扫荡时,他心底涌上了一层异样。
  甜香在唇齿之间弥漫,容今瑶一直闭着眼,笨拙的亲他。偶尔还会秀眉轻蹙,质问他:“你为何不回应?是觉得我吻的不够好吗?”
  呼吸彻底紊乱,楚懿的思绪也开始不理智:“容今瑶,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凝视着容今瑶羞红的面颊,听她小声嘀咕:“子瞻哥哥,我喜欢你啊。你喜欢我吗?”言罢,她又开始在他的唇上胡乱亲着。
  楚懿有些崩溃,竟然开始控制不住的回吻。他把她拽进自己的怀里,捏住少女的檀口,吻的极深。细密的吻落在额头、鼻尖、下巴……越往下移,楚懿便越挣扎,可那的风景太过诱人,他分明可以感受到自己最原始的冲动。
  她的肌肤若桃花鲜艳,楚懿不禁颤了颤,又听闻少女的声音陡然变了个调,有些无所谓地道:“我是骗你的。”
  呼吸顷刻间停滞——楚懿猛然惊醒!
  他坐起身,领口的衣服散乱,不知何时沾上了一层细密的汗。
  咚——咚——少年的心跳声足以撼动静夜的幽邃。这是第二次,他因为容今瑶而萌生如此剧烈诡谲的情愫。
  楚懿的眼神凝在案牍上的熏香,香饼已经燃尽,余温和雅香萦绕于营帐之内。他按住心口,迫使自己沉静下来。
  这个梦,过于可怕、可又十分瑰丽。他的唇边若有若无,有软唇轻啄过的触感。
  月华不复凄清,转而柔媚且含情。它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给梦境也披上了一层朦胧绮丽的纱衣。
  楚懿眼神微动。
  他复又起身,自兵器架上拔剑而出,走出营帐。
  第20章
  五月初,正值初夏,端阳节将至。
  宫苑之内,榴花照眼,花瓣厚实饱满,如烟火绚烂。皇宫之内又开始忙碌起来,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宫宴做准备。此次宫宴不仅是为科举中榜士子而设,更是为了端阳节。
  经历上次主动亲吻却被推开,容今瑶反倒是轻松了许多。
  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嫁给楚懿摆脱被送去和亲的可能,至于是否与他产生情爱……没考虑过。
  楚懿不喜欢她的亲近。主动亲他一方面是为了“证明真心”、一方面则是刺激他,让他加深对亲密行为的厌烦。
  容今瑶心中暗忖:除非海底捞月、天上摘星,否则楚懿是绝对不会主动与她共赴鱼水之欢的。
  不过在别人不这么想。
  “公主,马上就是端阳节了。这香囊集百花、合百草,佩戴在身上可辟邪驱疫,又可添资增色。不如送小将军一个?促进感情嘛!”
  恰逢端阳,宫宴临近,莲葵亲手做了两个香囊和五色丝绳索,其中也加了她自己的小巧思——“阁中香”。五月十二乃大喜之日,容今瑶没有母亲亲自去讲“夫妻之道”,她也只能偷偷的替公主做些什么。
  屋内,容今瑶抬眼一看,不由微微一怔。
  她的目光旋即落在手腕上,莫名有些怅然:“这么快,就要端阳节了啊。”
  五色的丝线编织成彩绳,戴在手腕上十余年,早已破旧不堪。鲜艳的颜色褪去了昔日光泽,变得黯淡无光,犹如古老壁画上剥落下来的余彩,透着难以言喻的沧桑。
  这是母妃亲手编的,是她为数不多的念想。许是以它作为信物,会让母妃忆起她这个女儿吧?
  思及此,容今瑶心口一紧。也不知有没有把莲葵的话听进心,她接过香囊揣进怀里,开口问道:“表哥住的客店有消息了吗?”
  “书场巷附近只有一家客店。叶公子与贵妃娘娘……不对,是叶夫人,她们就住在那里。奴婢也同那边的店主通过气儿了,时时刻刻盯着叶公子几人的动向。公主是准备好去送文集了吗?”
  莲葵一边说一边取来几串由艾草装饰的灯笼递给容今瑶。二人走进院子,屏退正在洒扫的婢女,准备将灯笼挂在门楣和榴花树上。
  容今瑶捏着艾草叶,摇了摇头:“我也拿不准。”
  她这几日在欢意宫里闷头不出,也有纠结与逃避的心态。叶凛的那番话让她一度无措,所以当下也不敢确定母妃的情况。
  容今瑶道:“只是害怕母妃要离开上京。宫宴过后表哥就会知道我的公主身份,待他入宫为官,想必有关母妃曾是贵妃的事情也全然知晓。到那时……不知表哥会怎样看待我。”
  正是因为知道母妃与父皇的往事,所以容今瑶才不敢擅自暴露身份影响叶凛,也不想贸然出现打搅叶欢意。可她还是抱有一丝幻想,期盼着自己出嫁离开皇宫的当日,母妃会来看看她。
  莲葵看向容今瑶的目光带了些心疼:“俗话说:母疼儿如长江水,儿孝母似扁担长。公主与叶夫人血脉相连,您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肉。就算时隔十年,这层关系也无法轻易抛弃。公主只因叶公子的三言两语便不敢面对重逢,又怎知叶夫人的想法?”
  说话的功夫,艾草灯笼挂好了。
  虽然在白日中不显光亮,但艳丽的色彩与艾草清香交织,反倒呈现出几分喜意。
  片刻之后,容今瑶面色平静,嘴角微微上扬:“听说挂艾草会招百福,但愿今日会招来福气吧。”
  ……
  想着在宫宴之前能与叶欢意见一面,容今瑶当机立断,带着典藏文集去客店找叶凛。
  其实这文集并非是她从书场巷淘来的,而是胡文生赠予。她与胡文生私交颇深,一年前,胡文生云游之际得了几本大师文集,见容今瑶摸着扉页爱不释手,便大方地尽数送给了她。
  容今瑶纳闷:“这么大方?”
  当时胡文生吊儿郎当的翘腿坐在书铺里的椅子上,听到这句话,气得站起来直跳脚:“容小六,在你眼里我胡文生就是铁公鸡一个,一毛不拔是吧!罢了罢了,要不是看在你日后能成为我东家,我早就跟你一拍两散了!”
  倏尔想到许久不见的胡文生,容今瑶有些感慨万千的笑了笑。也不知这位自称“江湖人士”的朋友什么时候能回上京。
  容今瑶掀开车厢一侧的锦帘,视线往外一探,眼前是一片流动的、熟悉的景致。
  正好路过书场巷。
  说书人又回到了露天书场,只不过讲的故事不再是《天赐良缘》。容今瑶眼睛微微眯起,在一群身穿青衫手执书卷的学生中,有那么一个人,穿着褶皱的长衫,肩膀宽阔厚实。他走起路来大摇大摆,潇洒极了。
  只不过那身影一闪而过,容今瑶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车夫道:“公主,客店到了。”
  客店门前的路面是由青石板铺成的,光滑古朴,两旁是斑驳老墙以及随处可见的青苔。
  木门半掩,容今瑶进去后,里面只有店小二一人负责侍应。
  “叶凛,叶公子在吗?”
  店小二了然道:“在的,小的这就给姑娘引路。”作势要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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