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陆玄枫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楚懿不疾不徐地继续说:“这位朋友他性格好,待人和善,仪表也不俗。”
  陆玄枫鄙视地看着他,嘴角微抽,忍不住讽笑出声:“呵。”
  楚懿恍若未闻:“起初,他觉得他的妻子行为不安好心,总是别有所图,所以多加防备,时刻试探。一同经历了一些事,也相处了一段时日,他们的关系倒是有所缓和。”
  顿了顿,步入正题:“前几日……因为种种意外,他主动吻了自己的妻子。”
  这句话一出,陆
  玄枫原本事不关己的神色微微一滞,视线落在楚懿脸上,死死盯着他道:“……然后呢?”
  楚懿约莫是想到了什么画面,嗓音低淡:“然后,他的妻子,转头开始躲着他,应当是有些尴尬。”
  陆玄枫语气微妙:“该不会是你那位朋友亲得太差劲,把人给吓到了吧?”
  楚懿眼皮一掀,纠正道:“他的妻子,对于那个吻的反应,很好。”
  神情甚至透着一丝理所当然的笃定。
  陆玄枫:“…………”
  屋内短暂地陷入一阵沉默,只有蝉鸣声断续传来,良久,陆玄枫问道:“那你的朋友准备怎么做?”
  楚懿摩挲着茶盏边缘,眼睫低垂,唇角一弯,“反客为主,把主动权慢慢掌握到自己手中,循序渐进。”
  “你还真是心机。”
  “过奖。”楚懿谦虚道。
  陆玄枫站起身来,双手掌心撑在矮桌桌面上,整个人向楚懿的方向倾去,注视他道:“我算是听懂了。他的妻子若是对他无意,那现在应该对他避之不及,恨不得彻底划清界限。但照你这么说,她的反应很好,就说明她不是抗拒,而是……”微微一顿,“心乱了。”
  陆玄枫操着一副“成熟的情场老手”姿态,话说完,将手搭在了楚懿的肩膀上,意味深长地拍了拍。
  楚懿没说话,眉心隐隐跳动,心觉陆玄枫不大靠谱。
  “妻子别有所图,既然有目的,就意味着她有自己的计划,每一步都有预设。”陆玄枫眼底满是揣测,信誓旦旦地道:“可你朋友的突然主动,打破了她原本的预设。所以让她一时不知所措,甚至有点害怕。”
  楚懿皱了皱眉,终于开口:“害怕什么?”
  陆玄枫刻意卖了个关子,而后才缓缓道:“害怕自己控制不了局面,比你的朋友先沦陷。”
  闻言,楚懿目光微敛,思绪不由自主飘回到那一晚。
  那个吻落下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容今瑶微微颤抖的肩,能听见她紊乱的呼吸,能看见她略微震惊的眼神。
  他知道她没有抗拒,甚至沉溺其中,连泄露出来的呢喃和轻吟都未曾察觉。
  直至他松开手,退开半步,她才猛然回过神,愣怔地看了他片刻,而后手忙脚乱地裹紧浴巾,脚步虚浮地逃跑。
  水珠顺着她的发丝滴落,裙角扫过光滑的石砖,留下凌乱的水痕,狼狈而仓促。她走得急,甚至连浴堂的门都忘了关紧,只听“砰”的一声,门扉撞在墙上,震得屋梁轻微颤动。
  随后几日,容今瑶不复往日那般主动亲近。要么是挑他不在的时间出现,要么是目不斜视从他身边快步走过。
  二人就这样僵持着,楚懿看在眼里,暗自思忖以什么计策能打破僵局。
  渐进之谋略,总要好过咄咄相逼。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道理亘古不变。恰因如此,陆玄枫一眼就看穿了楚懿在想什么,遂幸灾乐祸道:“女子不仅需要甜言蜜语相哄,更是需要行动上的主动偏爱,总要做些什么才对。”
  他悠哉地补了一刀:“再说,另有所图又如何?无非是图你的钱、权、色、心。钱和权,六公主自己都有,图你的色和心还差不多。”
  “……”楚懿漠然地觑了他一眼。
  陆玄枫索性催促他离开:“行了,别整天想着谋略,这时候还谋进谋退,有用吗?小心按兵不动,跑了媳妇。”
  ……
  另一边,容今瑶并不知晓楚懿和陆玄枫的相谈和心中腹诽。
  外头日头正烈,夏日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她正欲拿过解暑的冰酪,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容今瑶怔了怔,揉揉鼻尖,低声沉吟道:“怕不是有人在背后提起我了。”
  莲葵甫一进门,便见窗边软榻上的少女花容倦懒,正单手托腮,认真地翻看手中的话本。
  她轻笑着把手中的冰鉴水果放下,清凉的梨香在午后的微风中弥散,“公主,您和小将军最近是怎么了,前几日不还一同参加了篝火宴,这几日倒是连个正面都不愿碰上。”
  容今瑶正用勺子舀着冰酪,不由得眼皮一跳,诧异道:“很明显吗?”
  莲葵捂嘴笑:“奴婢倒是觉得挺明显的,府里上下都看在眼里。”
  容今瑶低头,舀起一小勺冰酪放入口中,冰凉甜润的口感顺着舌尖蔓延,清爽又沁人心脾。可再美味的冰酪,也难以压下她心头的那点躁动。
  她这几日确实在躲着楚懿,心乱只是占比份量很小的一个原因,更多的是另外两个缘由。
  其一,那日在浴堂里,她不过随口捉弄一句“合欢散”,可他却似真中了药,把她的唇亲肿了。她不信他真的能心如止水,所以故意疏远他几日,自己也好整理心绪,顺便试探和观察他的变化。
  其二,话本子中的追爱戏码里,女主人公不能总是主动。偶尔也要制造距离,才能让男主人公幡然醒悟,心生不舍。适当欲擒故纵一下,才能勾起在意的情绪。
  楚懿既然主动亲了她,无论是否因为合欢散,都说明在那一刻,他有情动。
  所以她不能在关键时刻乱了阵脚。
  晾了他几天,按照进度,也该再给点甜头了。
  容今瑶轻敛神思,正想着如何破冰,有丫鬟掀帘进来,道:“公主,孟姑娘来了。”
  正堂内,一只花瓶放置在正中央的檀木方桌上,釉色温润如玉,映衬着瓶口那簇傲然绽放的四季海棠。
  不多时,孟芙被引入堂中。
  她今日穿着一袭缎面丁香色褙子,外罩一件月白薄纱,温婉柔和,手中提着雕花木盒,显然是备了礼物而来。
  落座后,孟芙将木盒放在桌上,微微颔首:“小六,夏至那日的事,还要多亏了你与楚懿出手相助。我备了些薄礼,还望你不要嫌弃。”
  容今瑶不甚在意地笑笑:“举手之劳,何必如此郑重,江天凌也真是贼心贼胆,自然该受些教训。”
  “这是该有的礼数。”说着,孟芙轻轻推开木盒的盖子,露出里面一对精巧别致的镯子,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江天凌之事,终究还是因我而起,也为难了你们。”
  容今瑶接过镯子,弯唇道:“既然是你的心意,那我便收下啦。”
  孟芙轻轻吐了一口气,像是在酝酿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此外,江天凌说的那些话,是我的旧事,与旁人无关,希望你……”
  容今瑶眸光轻轻一动,看到她放在膝上的手指收紧了些许,打断道:“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那都是江天凌胡诌的,想要离间你我。”
  少女语气轻盈,孟芙愣了愣,随即放松下来,微微一笑。
  室内静谧,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檀木桌上,镯子的玉色泛着莹润的光泽,衬得四季海棠愈发娇艳夺目,隐约可以瞧见花瓣上尚未干透的水珠,折射出点点微光。
  容今瑶杏眼微弯,神色如常道:“其实在凌云堂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来着。”
  孟芙摇了摇头,抬眸看向她,如实说道:“也许你没发现,在学堂里你的戒备心一直都很强,表面上看似很好亲近,实则很难卸下心防。你认为我性子高傲,不易接近,我也以为你韬光养晦,不与人交心。所以那个时候,我们没能成为朋友。”
  “但这并不代表我讨厌你,反过来,其实你内心里也不讨厌我。”
  容今瑶指尖顿了顿,回想起凌云堂的日子,倒也不得不承认孟芙的话确有几分道理,她嘴角噙着笑意,“原来这也被你看穿了。”
  二人释然地相视了片刻,容今瑶隐约发现孟芙眉眼间似有愁思,想到那日江天凌的挑衅之言,她微微思索,试探道:“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孟芙也不瞒她,“近些日子家中正在给我相看,已经有几位合适的人选了。”
  容今瑶听罢,不由得想到陆玄枫,问道:“那你可有中意的人?”
  孟芙轻轻一笑,却有些苦涩:“我是否中意不重要,重要的是长辈们满意。人选暂未定
  下,我刚好趁着今日出门,去云林寺走一趟。”
  “云林寺?”
  孟芙点头:“云林寺的月老庙香火极旺,尤其是七夕将至,京中的姑娘们都纷纷前去祈愿。我想着,既然家里要为我择婿,不如去试试,若能求得一段好姻缘,倒也算是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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