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安素雪也没要求她起身,而是来到病患面前,弯腰仔细查看。
  陈山不由得点头。“望闻问切,安安做的很好,香玉你要好好学,行医治病是大事,莫要含糊。”
  “确实是积食,”安素雪看完后给出诊断,但没等说完就被陈香玉打断,“搞那么多架势,不还是和我看诊的结果一样。”
  说完陈香玉起身就走了,去后院看熬的药。
  “不过你是不是吃了冬日囤的东西?嘴巴里有点溃烂,胃里也有火,光消食可不行,还要多喝水或者开一副去火的汤药。”
  那人惊讶:“安大夫怎么知道?我昨日用去年腊肉煮了粥,晚上肚子就不舒服,今天一早就赶忙来看病。”
  安素雪莞尔一笑:“我是大夫,自然能看出来的,你先坐,让陈叔再帮你仔细检查一下。”
  抓了药送走病患,陈山像是以前那样找补。“香玉就是嘴巴厉害,安安,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说完不见安素雪回应,她眼睛朝外看,陈山便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罗家两兄弟分别拎着两坛子酒水,跟在一个女子身后,朝着对街去了。
  “谁家买这么多酒?”
  “好像是谢家,前面的是谢公子的丫鬟,唤作添香的。”
  说起谢公子,陈山想起来了,“今日要去吗?我去吧。”
  之前来人请大夫,陈山忙不开,便叫安素雪去了,后来才知道就是对街新来的那户人家。详细询问得知病患是年轻的公子,似乎因为中毒导致不良于行,腿部没有任何知觉。除此之外,身上还有一些外伤,请大夫就是为了上药和开补身体的方子。
  “不知道要不要我去,红袖姑娘说如果需要的话会派人来叫我。”
  ……
  谢府大门打开,添香领着罗家双生子往里走。一路上看见不少仆从,罗武暗暗咂舌,小声道:“哥,这么多侍候的人,那个谢公子到底什么来路啊?”
  前面带路的添香回头看了一眼。
  罗文低声呵斥只长身体不长脑子的弟弟:“闭嘴。”
  谢府宅子太大了,他们跟着绕来绕去,拎着酒坛子的手开始发酸,才到了地方。
  “放在这就成。”添香指着厨房道。
  大宅院的厨房也比一般人家的宽敞明亮,有两个厨子正在里面炒菜做饭,浓香阵阵,勾的罗武咽了咽口水。
  往外走时候添香随便叫了个人送他们,罗武笑呵呵说能找到出去的路,那丫鬟笑而不语,只比划了个请的手势。
  罗文无奈摇头。
  人家不是怕你找不到路,是怕你在宅院里乱逛。
  一路无言跟着走,路过一处月牙拱门时听见一阵奇怪的响动。
  罗武看过去,初春时节城里乍绿嫩黄,谢府的花园却已经万紫千红一片。在满园春色当中坐着个面容清隽的青年,眉如远山黛,鼻若悬山挺,风姿俊秀,华贵非凡。
  罗武愣了愣,他是第一次见谢公子,罗文却是见过一次的,因此没有弟弟失态,他甚至朝着那边笑着抱拳,道:“谢公子。”
  青年抬起眼,眼神淡淡的扫了过来,又很快移开,手扶在轮椅上,一阵轱辘声后,消失在花坛后。
  罗武:“哎,怎么走了,我还想和他说几句,让他多照顾……唔……”
  一根筋的弟弟被他亲哥捂着嘴拽走了。
  “对方前呼后拥,非富即贵,莫要多说话惹人嫌。”
  罗武不服,觉得哪有那么多规矩。
  回到自家铺子,罗武嘟囔:“安安总去给他看诊,估摸着是治腿,我寻思和谢公子说上几句话,让他多照看安安,总觉得他脾气不好,安安会受委屈。”
  罗文点着他脑袋。
  “若真是如此,你岂不是坏她的事?”
  “坏什么事?”
  看着弟弟和自己一样的样貌,却是一脸天真的蠢样,罗文摇头。
  “你没救了。”
  嘁了一声的罗武走了,说是要去找安安。
  到的时候医馆只有陈山在,看见罗武,陈山问:“来找安安吧?她刚去谢家了,一会回来。”
  想到那位谢公子面色惨白阴暗如男鬼的模样,罗武皱起眉头,总有不好的预感。
  第3章
  跟着陈山学习多年,安素雪看病的本领还算不错,寻常的头疼脑热不在话下。所以,城里大户人家请大夫上门时,安素雪也经常被请过去。
  印象最深的是一户王姓人家,家中是做大生意的富户,宅院气派宽敞,仆从前呼后拥。
  但和谢家相比,似乎就入不得眼了。
  安素雪是被红袖亲自请来的,即便来过多次,安素雪也不曾好好看过这处宅院,她举止得体,行走之时只看脚下,从不会乱看。
  正因为如此,红袖才放心让她给主子看诊。
  一路往里,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主院,刚迈过门槛,便嗅到一阵浓郁的血腥气,还听见有人低声痛苦呻~吟。
  安素雪侧头,瞧见墙根底下面朝下趴着一个人,身穿深褐色的仆从衣裳,屁股位置衣服破烂露出被打的皮开肉绽的皮肤,血水往下滴,洇湿了身下的土地。
  “他怎么了?”安素雪第一次主动同红袖说话。
  以往都是问什么答什么,很少这样。
  红袖皱眉,看着她脚步朝那人走去,她呵道:“安大夫莫要多管闲事。”
  “可他这样很危险,伤口必须及时处理才行。”
  她出于当大夫的同理心想要帮忙看伤口,脸上的焦急做不得假,可红袖却神色莫辨的看她,冷声道:“安大夫,请你来是给我们公子看诊,而不是其他人。”
  一句话将安素雪心神拉回来,她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其实站了不少人,但俱是脸色漠然,无动于衷的模样。
  “是,还请红袖姑娘带我去见谢公子。”
  安素雪不算聪明人,安杏花曾千叮咛万嘱咐,到了外面莫要多管闲事。
  这是谢家的事,她不可插手。
  红袖重新展露笑颜,带着安素雪来到主屋,
  轻敲房门,片刻听见一声低沉的“进”。
  随后红袖打开门,让安素雪进去。
  他们公子不喜欢有太多人在,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进去,再关好房门在门口守着。
  刚过晌午,正是日头最亮最暖和的时候,屋内却昏暗一片。窗帘全部拉的严实,不透一丝光亮,隐有阵阵凉意。
  顾不上胳膊冒出的鸡皮疙瘩,安素雪拎着药箱往桌子旁那人身边走,温声道:“谢公子,我来给你换药。”
  桌子上点了一盏微弱的烛火,也不知谢家灯罩是什么材质,又薄又透,隐约能看见里面跳跃的烛火。
  火光暗黄,照的青年的脸温润不少,看起来不再是瘦骨嶙峋的模样。
  他垂着眸子,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安素雪很快错开视线,将药箱打开,需要的东西一一摆好。
  “谢公子,请宽衣。”
  他的伤在后背。
  青年没动,若不是瞧见放在膝盖上的手在不停的点,差点以为他睡着了。
  也是这一眼,安素雪看见他右手虎口处一道深深的伤口,血迹已经凝固发黑。
  “谢公子,你的手……”
  “包扎。”
  他坐在轮椅上,安素雪需弯腰上前,拿着干净纱布擦拭伤口附近的污血后,才发现这伤几乎要将他的虎口划开,伤可见骨。
  十指连心,手受伤痛极了,他竟然能一声不吭。
  “伤太深了,得缝合。”安素雪未做过这等事情,她直起身子道:“我去叫陈叔来,他有经验缝的好。”
  “你来。”
  “可我没有缝合过,谢公子,还是请陈叔来给你缝稳妥。”
  “我说,你来。”
  他再次开口,言简意赅,不容拒绝。
  抬起眼帘直直的看向安素雪,浓稠如墨,像是要将人困在里面似的。
  “那……那我试试,不过还请谢公子体谅我没做过这种事情,若有不妥,请立刻请陈叔来。”
  青年未答话,只将手抬起放在了桌子上。
  如此简单的动作,又扯动伤口涌出一股鲜血,可他像是没事人一般,面上毫无表情,上挑的眉眼看着她。
  “还不过来?”
  这人……太能忍了。
  她的药箱东西齐全,需要用的东西全部摆出来,还叫人送了热水过来,将需要用的针和剪刀烫了一遍,又用火烧针,末了取了烈酒蘸布擦拭干净。
  “对了,还请红袖姑娘拿来两块干净木块,亦或者手帕,以防公子吃痛。”
  “红袖,你们都出去。”
  “公子?”红袖一脸担忧,她竟然不知道主子手上的伤这么深,哪里放心留安素雪一个人在。
  青年抬眸,冷冷的看她,红袖只得说好,带人出去关好门。
  深深呼吸一口气,拿着针线的手发抖,安素雪强自镇定。
  “谢公子,我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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