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有些人会觉得你帮忙就是好,不帮便是坏,惹一身麻烦。”
  比如方才一家三口,那妇人听安素雪说没法载他们进城后,当即破口大骂。季飞白侧目看过去,眼神凌厉如刀,当即叫妇人偃旗息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挨骂的缘故,安素雪像是一朵枯萎的花坐在那,一言不发,从季飞白的角度看,她眼眸似乎红了一片,故意别过头,不叫他看见。
  若世道真的乱了,善良是最无用的东西。季飞白本想原话告诉她,但见她情绪低落的模样,他到底没说出口。
  快到城门口时,远远看见进城的队伍大排场龙。
  突然前面爆发一阵喧闹之声,车厢里的罗武闲不住,当即跳下车跑到前方查看。没一会跑了回来,安素雪问怎么了,罗武边弯腰查看车底边说道:“有个异乡人趴在车底想要混进城,被士兵发现了。”
  幸好他们车底干干净净。
  众人不由得唏嘘。
  队伍缓慢前进,待快到城门口时,瞧见路边躺着一个身上有血迹的人,脸上脏污覆盖,也瞧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躺在那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安素雪拽着裙摆像是要下车,季飞白握住她的手。
  自小学医的妙龄姑娘有一颗慈悲菩萨心,安素雪以为季飞白要阻拦她,
  她温声解释道:“我过去看看这人的伤势,能救就救一把。”
  碰见受伤的猫狗她都会救助,何况是个活人。
  “你忘了拿这个。”
  日光熠熠,琥珀色的眸子漂亮的像是一块宝石,璀璨夺目。他松开握住她的手,将摆放在车厢里的药箱取出来,绳带放在她手上。
  她诧异,因为她以为他是要阻拦的。
  意气风发的季飞白率先走了几步,见安素雪没动,他转过身扬眉:“不去?”
  “去的。”她小跑着追上他。
  第37章
  谢府里,谢骧的属下们每日来报朝堂近况。
  “各路诸侯并起,要将天下瓜分。还有宵小之徒顶着救国之名起义,想要瓜分一杯羹。”
  说话的是个年长的儒雅男人,屋里除了他坐着之外,其他人俱是站着。
  “殿下,安武将军在朝中根基颇深,新帝恐怕无法动摇其根本,他是殿下的亲舅舅,若殿下呼应,相信安武将军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我那个表妹被三哥掠去宫里做了妃子,以此来威胁舅舅不得轻举妄动。君臣制衡,平安无事。”
  幕僚还以为谢骧是担心表妹安危,于是道:“属下可想办法护表姑娘周全。”
  谢骧神色淡淡,“当初来此便
  是想偏居一隅与世无争,先生,你说呢?”
  事情不了了之。
  幕僚们单独住在附近的一个小院子,出来之后俱是摇头叹气,只道谢骧坏了腿不说,还没了志气。
  儒雅幕僚摇着折扇,半响之后道:“殿下最近是不是和一名医女走的极近?”
  “好像是,就是对面那家陈氏医馆的年轻医女。先生,你的意思是……?”
  “不急,再看看。”扇子扇了几下,他冷静几分,“对了,那医女的家世背景调查清楚。”
  “是,先生。”
  被他们提及的医女正在城门口救人。
  那人就是攀附在车底的流民,被士兵强行拽了下来,也不知怎么就跌落在地,昏迷不醒。像是一个破麻袋似的,被人随手扔在路边,生死不知。
  安素雪小心查看了对方的瞳孔和脉象,又检查一遍他身上,发现除了轻微擦伤之外,没有重大伤势。
  “那他为何昏迷不醒?”罗家兄弟也来了,罗武刚开始还劝安素雪莫要插手,罗文给弟弟一个眼神示意,罗武才不阻拦。
  “这人腹部扁平凹陷,嘴唇干裂,看样子像是许久未进食导致的昏迷。”
  躺在地上的人身上脏污不少,安素雪查看过程手上便也脏了,但她丝毫不嫌弃。为医者,不分男女,更不厌脏污。
  平日里的安素雪温温柔柔,像是个没脾气的棉花人,但此刻,她神色认真,那双温柔的眉眼似乎都变得犀利起来。
  季飞白站在一边看着,不知为何,觉得此刻的安素雪整个人都在发光。
  安素雪去车里拿了水囊,罗武抢了过去要给那人喂水。“安安,我来。”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临上车之前,安素雪将药箱里的一颗山楂丸留下。出来没带吃食,只有这个。
  车厢里的氛围有些沉闷,一直到进城后,热闹繁华的景象冲散了严肃气氛,安杏花不由得感叹:“城里和城外简直天差地别。”
  也不知道是因为城门的戒严,还是百姓们收到外面乱了的消息,城里的物价又开始上涨,安杏花让陈山赶紧多囤些药材,还有家里要用的米面粮油。幸好他们去的早,没过几天,米面涨的厉害,安杏花去买菜时候一打听,比之前翻了三番!
  安杏花过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她总有办法。先去肉铺割了半扇猪,又去买了不少盐,猪肉太多太大,铺子老板亲自送货上门,陈山诧异她为何买这么多肉,安杏花和他咬耳朵道:“现在还没涨价,趁着便宜多买点,一会我就去收拾好腌上,再用烟熏一遍,能放到冬天呢!”
  陈山:“用不着吧。”
  安杏花不听,觉得有备无患。
  肉铺子老板是个心善的,还拿了快刀,说可以帮忙分割,安杏花便比划着让他切,俩人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家里孩子,肉铺老板突然道:“哎,我记得你家有个姑娘是吧?”
  安素雪平日里行医问诊,在城里算是小有名气,安杏花笑着应声。
  那老板继续道:“我记得也是,年初时候她还陪你来买肉,当时旁边的灯笼铺子还问她是否婚配来着。”
  说到这,安杏花面色有点不大好了。
  那肉铺老板低头切肉,还没瞧见她的脸色,于是继续说道:“我听说他们家还找人来说媒来着,后来怎么样?没听见信儿啊。”
  能怎么样?给了安素雪的生辰八字,后来就没了下文,不止如此,自打春日过后,就再也没有媒人上门提亲了,看来是安素雪八字传了出去,那些人不敢登门求娶了。
  等人走后,安杏花边往猪肉上抹盐边掉眼泪,看诊回来的安素雪来到后院时,就瞧见母亲正在擦拭眼泪。
  “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来不及放下药箱,立刻赶了过来。
  “娘没事,就是想到你的婚事,有点心急。”
  又是这件事。
  “娘,对不起,是我不好。”
  如果没有她,安杏花将过上更加幸福的生活,有疼她的丈夫,有讨喜的孩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因为她而落泪。
  “傻孩子。”安杏花用指尖点她的脑门,“你是我的孩子,我为你忧心是应该的,你道什么歉。你这孩子,未免太过懂事了。”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可安素雪打小就懂事,只要让她吃饱饭就好,其他的都不用安杏花操心。
  “娘跟你说,这次去香佛寺求签,求了个下下签。”
  马前覆水,下下签。
  碧若金鳞放碧漪,暗遭罗网四边围;思量无计翻身出,命到泉关苦独悲。
  不用僧人解,安杏花就知道不好,她与那僧人说是给女儿求婚事,僧人解签,告诉她:“屋下安身,祸从天降,早觉先防,免遭其殃。”
  意思就是让安素雪早早提防,免得遭殃。
  安杏花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和算命先生所言不谋而合。
  “你想啊,算命先生说了,你命里带贵人,既然你是如此重的命格,难免会被小人觊觎,所以要多加小心。”
  不管安杏花说什么,安素雪都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点头称是。
  安杏花忧心的不止这些,她害怕那些媒人碎嘴子,将女儿八字不好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恐怕亲事更加难寻。因此,她耳提面命道:“安安,娘知道你不信这些,但这都是为了你好,只要找到你命中注定的贵人,一切危难和困难都会迎刃而解。你答应娘,好好的和他们四个相处,成不成?”
  之前安素雪是不情不愿,安杏花是她亲娘,哪能看不出她敷衍。但现在不行了,安杏花说着又开始掉眼泪,亲娘哭成这样看,安素雪只能满口答应下来。
  “安安啊,那你看着娘的眼睛,告诉我,你会真心对待他们四个,直到找出那个贵人为止。”
  这相当于让安素雪发誓。
  哪个当娘的不希望女儿好?安杏花眼里盛满了泪水,握着安素雪的手,直到看见安素雪郑重的点头。
  “娘,我知道了。”
  ……
  在陈家这些年,安素雪安分守己,懂事能干,就是不想拖累安杏花,不想成为旁人口中的拖油瓶。
  但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成了母亲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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