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董岩答应下来,等他走了后,其他人道:“季飞白是不是因为心上人死而癔症了?”
“行了,既然他加入我们,往后就是我们的兄弟,山哥对我们义气,我们对其他兄弟也该如手足,你们几个,出城帮忙寻寻,争取找到那姑娘的尸体。”
不仅董岩他们认为安素雪死了,连陈山也是这样觉得。
罗家兄弟已经将事情经过复述过一遍了,说完罗武转过身抹眼泪,安杏花白着脸,嘴里喊着苦命的女儿,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幸好陈山一直陪着她,给她喝了安神的汤药,让陈香玉看着安杏花,他出去和人说话。
罗文受伤严重,在家里修养,罗武则是天天跑来隔壁,企图能帮上忙。
已经去报过官了,官府也派人去查过,但说山崖那么高,掉下去肯定没命,让陈山准备好衣冠冢。
陈山不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官府的人不愿意费心去寻,只能他们自己找。
院子里站着罗武,见到形容憔悴的陈山出来,他连忙上前。“婶子睡下了?”
“喝了安神汤勉强能睡个好觉。”
五日了,整整五日,安杏花以泪洗面,只要清醒的时候就闹着要出去找女儿,陈山只能拿小竹子说事,让她为了小儿子振作起来,找女儿的事情交给他。
“还是没有消息,对了,季飞白也没回来?”
这几天季飞白只回来过一次,陈山知道,他在外奔波是为了找人。陈山真心感激,也感谢罗武的付出,便道:“今日不出城了,罗武你回家歇着吧。”
罗武诧异:“不出去找安安了?”
“自然不是,那条路我熟悉,我自己去就好。”
罗武道:“我会骑马,带你来回走能更快,走吧,今日我们继续沿着河流走,问问周遭的村庄村民,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陈山真心希望这一切都是梦,一睁眼,二女儿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可惜,摆在眼前的现实无比残酷,他们打听沿河的村庄,都说没见过一个姑娘,还说,如果真的掉在河里,这么些天,恐怕都要形成巨人观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找到人的希望越发渺茫,陈山既愧疚又难过。这天晚上睡觉他翻身,手一摸没碰到人,登时惊醒。
他怕安杏花想不开做傻事,连鞋都顾不上穿,直接推门就要往外跑。
房门打开,瞧见台阶上背对着他坐着一个人影,肩膀耸动,显然是在哭。
“杏花,这里凉,你进屋去吧。”
他走了过来,绕过台阶上的一盏灯笼,见安杏花手里有一件鲜亮颜色的布料,她正在缝制着什么。
陈山在她身边坐下,“杏花,进屋去缝吧,外面太黑了。”
安杏花没动,甚至没回答他的话,只自顾自的说着。
“我听
人家说,如果亡魂在外一直飘着,无法入轮回,只能做个孤魂野鬼。但如果家人招魂,魂魄有依附和去处,就能投胎重新做人。”
在安素雪出事后,安杏花第一次这么清醒且情绪稳定的说话。
陈山垂头,安杏花手上的针线就没停下过,接着道:“招魂用旧衣服就成了,我做的这件新衣服……”
说到这,她说不下去了,陈山却是明白她的意思。
新衣服是要放入到衣冠冢的。
……
陈香玉要帮忙照看安杏花和小竹子,陈山又不在家,所以医馆这些日子关门,偶有病患上门来寻,陈香玉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
今日一早天刚亮,医馆有人敲门,正好陈山还没走,便去前面开门,不成想对方说要找安大夫。
“她……”陈山只吐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像是鱼刺,卡在喉咙里。
来的是个年轻男人,手里还拎着一个竹筐,见陈山不说话,便道:“安大夫应该没起吧?是我唐突了,这些鸡蛋,还请你帮忙转交给安大夫。自打上次安大夫给我媳妇看过病之后,她心情好了不少,身体也跟着越发硬朗,虽然还不能长时间和孩子呆在一起,但已经不会厌烦孩子了,多亏安大夫!”
那人笑着说话,陈山艰难的道:“恭喜。”
他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年轻男人意识到不对劲。
“安大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陈山摇头,连连说没事,那人便又高兴起来,还说都是自家鸡下的蛋,天气热放不住,让安素雪多吃一些补身体。
拎着那筐鸡蛋,陈山神色恍惚的关上门,终究是按捺不住情绪,靠在药柜旁,用右手去抹眼睛。
即使知道活着的机会渺茫,可安杏花不想放弃,她找人做了招魂仪式,如果人活着那就早点归家,如果人死了,就给她托梦,告诉她尸体何在,她去接她回来。
陈山今日没出去,等到仪式结束后,他安抚好安杏花,想了想,直接去了对接的谢府。
官府不作为,靠着他一个人找简直是大海捞针。陈山想谢府人多势众,而且安素雪以前和谢府的主人关系匪浅,或许能愿意帮忙。
可敲门之后,好半响才有人来开门,听他说完后摇头道:“不好意思,我们公子有事回家了。”
“谢公子走了?什么时候的事?去哪里?”
“前几日,抱歉,实在帮不上忙。”
那人也不回答,直接说抱歉就关门。
而被陈山寻找的谢骧,此刻刚从马车里出来。
“添香,你进去。”
添香瞧见他手上的水渍,暗道恐怕鸡汤又被打翻了。
她去取了干净衣服和垫子,掀开车帘进去,半跪在湿漉漉的垫子上,对蜷缩在角落里的人道:“安姑娘,我来给你换衣服。”
第79章
这辆马车是特制,比一般的马车宽敞不说,里面陈设也考究。
铺设的垫子厚实暄软,可容纳三四个人同眠,角落里放着斗柜,旁边的桌子上则是放着成套的茶具,甚至还有名贵熏香。
刚一进来,就有一股凉爽之气吹散燥热,冰鉴里的冰每两个时辰便要换一次,生怕让车里的人感到闷热。
可添香和她说了好几句话,也不见她应声,添香还以为安素雪睡着了,便先将撒了鸡汤的垫子换了,来到安素雪身边,温声唤道:“安姑娘,你的裙子湿了,我帮你换一条干净的,免得湿热贴着不舒服。”
添香知道她不会说话,刚开始醒来后的安素雪还是和以前一样,同她们说话,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可随着时间流逝,她好像明白回不去家乡了,整个人变得沉闷一言不发。
所以,添香直接动手,打算帮她褪衣服。
“我自己来。”
往日里灵动的如鸟鸣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那是因为不吃不喝的缘故。她抓过身,因为没力气而无法支撑起自己,添香见状扶了一把,安素雪先是脱了外裳,随后抬起那双清澈的杏眸。
添香笑笑:“好,我这就出去。”
等人走了,安素雪脱下身上已经湿哒哒的衣服,闻了闻,一股鸡汤味道。桌子上被她打撒的汤碗早就收拾不见,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都是岁月静好。
像是在梦里。
安素雪咬着唇,不敢脱小衣,只换了里衣和外裳,而后缩在角落里,两只手抱着腿,想:今日是第几天了?
当时她感觉身后有人,回头时候见那人扑过来便尖叫一声,随后被捂住口鼻失去意识。等再睁眼时,便是在马车里,身边是正在看书的谢骧。
她问他怎么回事,这是哪里?谢骧避而不谈,只道:“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她说不去,她要回家,可掀开车帘子一看,闪过的路边景象全然是陌生的地方,她不知道这是哪里,让谢骧停车放她走又不肯,俩人僵持多日。
这期间,安素雪找了一切能逃跑的机会。
假意去方便,实则提着裙摆企图藏进山林里,但很快便被几只谢骧豢养的犬嗅到踪迹。几次之后,安素雪放弃了,开始不吃不喝,她不知道谢骧为何要带她走,她想回家,哪怕家里不安全,她也想和家人在一起。
要怎么样才能回家?
正胡思乱想着,单薄的车帘被一根长指挑开,安素雪没抬头,已经知道进来的是谁了。
谢骧靠在车边坐着,添香端着托盘要进来放好,他接过。“给我。”
“是。”
添香垂头乖巧退了出去,外面红袖道:“你怎么出来了?不在里面侍候主子用饭?”
“主子不用我侍候,行了,我们赶紧吃一口,还能歇一刻钟就得继续出发了。”
七月末的天气最是燥热,赶路的时候每天都有人中暑,只能多加注意,扇不离手。
不过,谢骧的马车里一直放着冰鉴,安素雪丝毫感觉不到燥热,甚至觉得脊背发凉。
“谢公子,你为何要拘着我?让我回家好不好?”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这种话了,每次谢骧都会偏头看过来,唇角翘着微小的弧度,声音悦耳道:“安安,你还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