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院子好像没有其他人,安静的能听见秋后鸣蝉,不过现在已经十月,再有半月,那些草虫冻的冻死,饿的饿死。
她与那些草虫何异?
一时间悲从中来,安素雪眼眶发酸,但她脚步未停,直冲冲的朝着后院而去。
按照谢骧的性子,应当留人保护她,不过他们也累了许久,这会儿或许还未起身,而且安素雪没往正门去,她摸索着往后门去,应当无人把手。
还真让安素雪猜对了,她费劲力气终于在黑暗里找到后门,但没想到落了一把大锁。
难道就这样放弃?安素雪不甘心,打算爬墙。可惜她身量不够,腿上又没力气,怎么也爬不上去。
正当她又要尝试的时候,听见不远处有人唤道:“姑娘,姑娘你在哪啊”
是茉莉和紫鸢的声音,她们醒来没看见安素雪,吓的立刻跑出来,生怕有坏人带走了姑娘。
很快就找到这边,看见一抹素色身影正蹲在地上,茉莉焦急的过来:“姑娘,你怎么在这啊!”
捏着一把草,安素雪起身,像模像样道:“我睡不着出来熟悉环境,看见这里有草药便摘了一些。”
动静惊醒了忠叔,他提着灯笼靠近一些,不过只能看出来是野草,也分辨不出是何等草药。
“天色还早,姑娘不如回房间再休息一会。”忠叔长的慈祥,说话声音也和蔼,就是不知道为何一把年纪了没有胡须,或许是没有蓄须的习惯。
回到房里,茉莉说帮忙处理安素雪刚摘的草药,安素雪收拢手心没松开,只道:“我自己来就好。”
茉莉笑道:“也是,我才和姑娘学习到一点皮毛,确实好多事情做不好,甚至这味草药我都不认识,更不知道怎么处理。”
这里的吃食依旧精致,不过安素雪没什么胃口,早上只吃了一小碗鸡汤馄饨,茉莉怕她饿,就端来几样糕点放在院子的桌上。
小院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庭院里放了各种便于处理药材的工具,连搓丸的磨具都有。
忠叔笑眯眯的送来一筐草药,道:“殿下吩咐过,说姑娘最是喜欢研究草药,让老奴多搜罗奇珍异草回来,姑娘,你瞧瞧这些用不用的上?还缺什么尽管吩咐老奴,定会竭尽全力找到。”
自打那日之后,茉莉和紫鸢便明白死掉的人里有姑娘旧识,而且交情匪浅,于是她们给准备的衣裙都是素净款式,比如现在,就穿着一身素白的裙子,只在袖口和裙摆处用绣了粉色樱花,既素雅又不至于像是孝衣。
老话说的好,要想俏,一身孝。
瞧着弱柳扶风的姑娘,总会激起人的保护欲,忠叔暗自打量安素雪,心道不愧被殿下看中,确实貌若西施。
不过,天底下的美人多的是,后宫之中更是数不胜数,比安素雪貌美之人有之,他们殿下怎么就迷恋上这位安姑娘了?
没过多久,忠叔好像明白为什么了。
大门紧锁,即使安素雪说要出门买药材,那些侍卫也不肯放行,只让安素雪说出药材名字,他们会派人采买回来。
安素雪微恼,说道:“他都不曾拘束我。”
想去哪就去哪,哪里像是现在这样,成为真正的金丝雀了。
侍卫还是不肯放人,安素雪只能在院子里转,瞧见远处巍峨山峦,猜测这里应当是在山里。不过没想到山里还能有如此宅院,她觉得这里应当是山脚下的村庄,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里罢了。
不能出去,安素雪也没闲着,继续处理各种药材,累了就散步舒缓心情。
或许是因为靠近山林,这天在花园里看见一只小兔子,茉莉惊喜:“它从哪进来的啊。”
紫鸢道:“或许墙角哪里有小洞,被它钻进来了,哎,姑娘,它毛上是不是有血?”
检查一番后,果然发现兔子前腿上有伤口,安素雪抱兔子回房里包扎,正好迎面碰见忠叔。
善良的姑娘温柔抚摸受惊的兔子,眼里的心疼之意做不得假。和京城里那些惺惺作态的世家贵女截然不同,这位安姑娘当真拿兔子当作一条生命来看待。
或许,这就是让殿下迷恋她的真正原因。
圣洁如神女的姑娘普度众生,要溺毙的人拼死抓住她的手,期望她能救他于水火之中。
伤口处理好后,那只小兔子就在院子里养起来,兔子什么都吃,有时候会将安素雪的草药啃掉几片叶子,她佯装发怒,实际笑容满面。有小兔子在,好像心情变得愉悦不少。
忠叔时常来送东西,有时候是话本子,有时候是女儿家喜欢的胭脂水粉,更多时候是草药,新鲜采摘的有之,炮制好的有之,安素雪连连道谢,这时候忠叔会慈爱笑道:“都是殿下早就嘱咐好的。”
谢骧的母妃死了,先帝去了,手足被杀,如今只有新皇是有血脉关系,可也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人啊,就像是草药树木,都得有根才行。”
而如今,安素雪成了谢骧魂牵梦绕的根,或者说,像是系着纸鸢的那条线,她随手一拉,谢骧永远会立刻来到她身边。
这是好事,忠叔活了一辈子,看事看人更为通透,哪管什么身份不身份,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就很不错,就算不是世家贵女又如何。如今世道乱成这样,谁的地位尊贵,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忠叔怎么看安素雪怎么好,每次来送东西都会闲聊几句。老人和蔼可亲,安素雪有时候会帮忙诊脉。
“年岁大喽,身体哪哪都不行,就像是老旧的破风箱,再修补也无用了。”
“哪里,我看忠叔身体还算不错,就是肝火过旺,也可能是季节的关系,我给做拿点清火护肝的药,直接搓成药丸,吃着也方便,明日晚上就能做好,忠叔到时候来取。”
白日里安素雪一直在弄药材,偶尔逗逗兔子,见她重新展露笑颜,茉莉和紫鸢都放心不少,觉得姑娘从悲伤里走出来了。
做护肝丸药到一半,安素雪为难的咬唇。“药材不够了。”
茉莉凑过来:“姑娘,缺什么药材,我去和忠叔说。”
安素雪便报了药材名,听着挺陌生的,不过茉莉本来也不懂医术,不认识很正常。
忠叔收到消息后转达给仆从,自然会有人采办,可惜,回复却说没找到。
“附近的药房医馆全去了一遍,都说没有这味药材。”
“是很稀有的药材?”
“我问大夫,说不算稀有,但普通的病症用不上,所以各家进货也进的少,现在世道乱了,也没法运送药材,不仅这味药材缺,还有不少药材供
不上货呢!”
忠叔又派了几个人去找,一面还要安抚安素雪。
“要是找不到我出去采吧,正好这个季节,山里的药材应该熟透了。”
忠叔还是笑眯眯的,安素雪再接再厉,“忠叔,你熟悉这里,可以带我去,估摸着一天时间也够了,对了,这附近有野兽吗?如果有的话,最好能带上几个会功夫的。”
说完这些话,安素雪面上看似镇定,其实手心里已经开始冒汗了,潮乎乎的难受,她假意弯腰去找收拾药材的东西,这样避免和忠叔直视。
老人家好像能看透人心一般,安素雪不擅长撒谎,怕被他瞧出来端倪。
“山里危险,姑娘还是别出去为好。”
果不其然,忠叔不同意她出去。安素雪失望的盯着自己脚尖,忠叔笑着道:“姑娘只需要告诉老奴那味药材长什么样子就好。”
做戏做全套,安素雪还画了一幅画,两个侍卫便领命去采摘药材,忠叔留下,慢吞吞的道:
“安姑娘,不要怪老奴拘束着你,着实是因为姑娘的安危是头等大事,若姑娘出了什么差池,这座宅院的所有人都要问责。”
姜还是老的辣,短短几日便琢磨出安素雪心善这个弱点。果不其然,安素雪面色变了又变,最后点点头。
晚上,忠叔亲自送来煨好的鸡汤,还拿来厚实的被褥。“应当有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姑娘夜里再加一床被,免得受寒。”
除了不让她出去,简直照顾的无微不至。可越这样,安素雪就越发的焦虑难安,有时候坐在那手里拿着药材忘记处理,直愣愣的盯着夕阳西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有时候,则是拿着药锄,在花园里锄地,偶尔累了靠在树边,用指甲在树干上乱写乱画。
茉莉还探头过来瞧,写的不是字儿,估摸着就是心里不爽利不高兴,茉莉便也由着她。
等人走后,侍卫悄声上前,查看过后见没什么,也没将这等小事上报。两天汇报一次安姑娘的日常,还得用飞鸽传书,当然要挑重要的事情说,长话短说。
又一次收到消息,李昌送进来装着纸条的小筒,谢骧一脸疲惫之色,难得闭眼假寐,李昌不想打扰,便一言不发。
“她的消息?”
“是。”
“拿来。”
李昌上前将小筒送过去,谢骧抽出纸条,短短几行字,几息之间就可看完,但谢骧黑曜石般的眼睛目不转睛,看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