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吕妙橙注视着她稍显躲闪的眸子。许庄主的话语极尽疏离,看似客气,却掩盖不住她的态度。那是一种避之不及的态度,仿佛坐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厉鬼。
她先前命令吕七在前院散布了一点消息,说她喜好折磨人,就连赴宴也要带一个小侍玩乐。但许庄主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
……
混杂在沉香里的奇怪味道淡了,压在眼皮上的沉重也减轻了不少。
窦谣缓缓睁眼,又吸进去一口浓郁的沉香味,他猛地坐起,发现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先前他似乎晕倒了……所以,现在是在百闻山庄的客房里么?
他立即扭头去看窗边。
还好,天色尚早,趁这时候催吕妙橙离开,不让她在这里过夜。
他翻身下床,将外衫穿好,走到门边时,忽然听见一道脚步声迎面而来。
“等等!”
是许知节的声音。
窦谣顿住脚步,扶着门的手蓦地停了。
一门之隔。吕妙橙望着小跑过来的公子,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我母亲,她、她对你说什么了?你为什么现在就要走?”
许知节问过母亲身边年长的侍从,那老人拗不过他,只说母亲收到了一封书信,喃喃着什么“命不久矣”,便差人传吕妙橙过去见她。书信的制式,像是出自京城。
“令尊认为你与我并不相配。”
“怎么会这样……”这之前,母亲分明是很看好吕妙橙的。
“所以我便打算走了。”
“你先等一等,”许知节牵住她的袖子,“我和你一起走。”
吕妙橙道:“你疯了?”
趴在门边的窦谣听见这话,心中一紧。
竟然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许知节宁愿私奔也要跟着吕妙橙!
许知节从吕妙橙的神色中读出明晃晃的不情愿,他松了手,执着地问她:“你不愿意?不愿意的话,今日来赴宴做什么?”
当然是来寻人啊。
考虑到自己曾经也是来寻秋杨,吕妙橙没将这话说出口,“我只是来看看而已。”
“……什么叫做‘看看’?”
“许三公子,”她沉吟一阵,语重心长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此番前来没有任何深意,只是作为一位宾客赴宴,更不会留下过夜。”
“是么……曾经的约定,不作数了?”他面色苍白如纸。
“空谈而已。”
吕妙橙缓缓地道。她虽然失去了那段记忆,但想必那时的自己也并不心悦于许知节。或许是为了报复庄主的闭门羹,又或者是为了得到秋杨的下落,她才与他作了约定。
因为,从见到许知节的第一面起,她的心从来就没有跳得欢快过。
就连现在说出这一席话,饶是他泫然欲泣,她心里也泛不起一圈涟漪。
她冷眼看着许知节哭泣,不做安慰。他在她的注视下哭得愈发厉害,可满院只有哭声回荡,激不起其余声响。
良久,感到头疼的吕妙橙掏出绢帕,打算递给他擦擦眼泪,身后的门扉“砰”一声掀开,窦谣从里面冲了出来,举起他的手帕塞进许知节手里:“许公子,擦一擦吧。”
许知节并不领情,扔了他的手帕就转身离去。
“你什么时候醒的?”吕妙橙捡起帕子还给窦谣。
他却答非所问:“全都听见了。”
每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起先还胆战心惊,到后来,听着吕妙橙冷冽的话语,他反而是有点同情许知节了。这一路上猜来猜去,心里忽上忽下地难受,总是不相信吕妙橙的解释,今日听见这一番话,窦谣不禁自责起来。
一行人登上游船返回客栈,窦谣闷不做声地走了一路,进了门终究是忍不住问她:“那个人的消息,你问到了?”
“拿到了,”吕妙橙倒了一杯茶,“休整两日,从江南直取苍梧城。”
“苍梧城……”窦谣点了点头,又转移话题:“妙橙,今日你若是不问消息,许公子的生辰宴……你还会去么?”
吕妙橙一口饮下,又倒了一杯,“应该不会去吧。”
“他算是你的旧识,也不去吗?”
“我现在又不认识他,”吕妙橙连饮两杯茶,快冒烟的嗓子才好受一些,“我要去,也得去认识的朋友家吧?”
窦谣听到这里,小心地问她:“我……我算是你认识的朋友吗?”
空杯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
“你说什么?”吕妙橙将那几个字重复一遍,“你是我认识的朋友?”
这样的关系……是朋友?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一排干草垛,被窦谣掀起狂风吹得七歪八倒。
“不算吗。”
她咬了咬牙:“算、算。”
窦谣禁不住勾起唇角,又问道:“我的生辰,你会来吗?”
“会。”
“等明年,一起过我的生辰吧。”他忽然说道。
“为什么是明年?”
窦谣笑了笑:“今年的已经过了。”
今年……才开春啊。吕妙橙数了数日子,她来到闻倾阁的时候,应该就是正月里,若是过了……
“是哪一天?”
他略显局促地将两手搭在膝上:“是我发高热的第二日。”
吕妙橙想了想,忽然沉默了。那一日苏执事自裁,她与沂水商讨、和凛地对峙,这之后连夜赶往草芥镇,忙得不可开交。依稀记得,晨时窦谣还同她说过,他想要个名分……她似乎答应了他
晚间回来。
“怎么不说呢?”
窦谣低垂着的眼眸一霎时亮起,他没料到吕妙橙会关心这件事情。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其实,还是喜欢他的呢?
“那时候……看你太忙了,就没有说。”
吕妙橙覆上他的手背:“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窦谣抿了抿唇,声如蚊蚋,“想、想要名分。”
“不行。”
他慌了神,问道:“为什么?”
“我是不会给‘认识的朋友’名分的。”吕妙橙歪了歪头,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
“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她将手收回去,“阿谣,不要装傻,也别再搪塞我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今日为何在游船上亲我的面铠?”
“我……”
酒馆里同万琦说的话并非玩笑,吕妙橙真是打定了主意要问到底。她讨厌弯弯绕绕的,讨厌猜来猜去,再憋下去,都要生出郁病了。
窦谣的耳畔像是蒙上了几重雾气和纱幔,一切的声响都那么模糊,只有心跳在清晰地震动。
他摩挲着指根的翡翠戒指,听见自己颤了声,说道:“我担心你。”
不等吕妙橙追问,他又紧跟着说:“我……我好像……心悦你。”
那一枚戒指被他来回地捻动,和着心弦。
“不是为了名分哄我的吧?”
吕妙橙心里已经信了,可嘴上还在不依不饶。
身侧的人倾身过来,捧起她的脸,吻上她的双唇。他带着十足十的讨好,主动向她发出邀请,生涩地学着她往日的动作,将自己送上。
那一刻她究竟是何感受,吕妙橙已然没有印象了。
再回神时,窦谣仰面躺在桌上,衣衫褪下大半,明艳的枫红色将他衬得莹白如玉,他两手搂着她的脖颈,就连双膝也搭在她腰间,睫羽颤得厉害。
“疼……”他带着泣音哭诉道。
从前那两回都是在他意识不清时进行的,如今他神志倒是清醒,可怎么也放松不了。
手臂上明明褪了砂,他这副姿态却像是一个雏儿。
吕妙橙将他抱起,放在床上。可床榻上她压制得更厉害,窦谣又提出换个地方,最终他背靠着床榻坐在了地毯上,这样的状态让他不那么紧张。
可也正是这样的状态,他略一低头,就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窦谣感到羞耻地闭了眼,任由吕妙橙主导。
这样的窦谣很有趣,于是她在春意正浓时,牵了他的手过去:“你不睁开眼,也能看到……你看看这里,为什么会……地毯脏了,都是你弄的。”
“嗯……我们换一下……”他触电一般收回手,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
还是回床榻上吧,再这样下去……后背蓦地传来冰凉的触感。
窦谣惊慌地睁开眼。他此刻又被抵上了桌,像一盘菜肴。
“你太热了,”吕妙橙亲了亲他的锁骨,“这里比较凉快。”
他在颠簸中继续控诉她:“你欺负我……”
可是立即就被她反驳了:“你说我欺负你,那你扭什么?你明明就很喜欢。”
吕妙橙停住,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说实话。”
“我……”忽然的中止令窦谣更加难受,他低低地吸了一口气,寒梅的香气在不断诱使他沉沦:“我很喜欢。”
“还有呢?”
“继、继续,”他羞愤地别过脸去,“很舒服……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