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吕妙橙临在失控的边缘,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一手抓住他的膝弯就想折过去,好险才止住。
掌下的腿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再施加力道就会折断。
窦谣吃痛地挣扎了一下,她的神志也唤回来一些。
“都跟你说了,不要碰我……”
视线猛地颠倒,窦谣被按在了床上,下巴撞得生疼。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声清脆的“啪”就在耳畔炸开。
猜错了。吕妙橙不是想要他,她是想打他!
这时候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吕妙橙打的这一下很重,窦谣刹那间眼泪就流了出来,她带着怒气又打了他一下,那处火辣辣地疼。
真是不掺杂一点情欲,简直就像教育小孩子那样的打法。
原以为这几日的相处,足以让她对自己有所改观,没想到她还是很反感他……窦谣的脸埋在被褥里,委屈得掉眼泪。
他抱着枕头哭了许久,连吕妙橙是何时离去的都不知道。
“公子?”
有一只手拍在他肩头,窦谣下意识缩了缩。
小缇急忙道:“是我呀!主人让我来给你敷药。”
窦谣这才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他哭的时间有些久,吕妙橙应该是打完他就走了。
衣摆被轻轻掀起,小缇不由得惊道:“好……好清晰的巴掌。”
一左一右,印得饱满,颜色鲜红,在两团雪白上尤为显眼。指尖蘸了药抹上去,那巴掌印甚至是微微肿胀的,还在发烫。
这之后一连几日,吕妙橙也不曾来看过他。
起先窦谣还记着痛,沉得住气,丧着脸在房间里等她,打算做出一副怨夫的样子,等吕妙橙下次来的时候就恪守距离,让她知道自己很伤心……但是他脸都快做出皱纹了,吕妙橙也没来。
看来她这回气得不轻。
窦谣索性不装了,在门口守望一天又一天,满满当当写了几页纸的解释,想把苍梧城的事情说清楚。
他总归是忍不住写字问小缇:“她最近还好吗?”
“‘她’?公子在问主人的情况?”小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主人外出好几天了呀。”
外出?窦谣突然记起江南小院里,赵淡曾经劝过吕妙橙几句,听起来是关于雍王任永夏的事情。吕妙橙恢复了记忆,这次外出有很大的可能,是去刺杀雍王。
除了雍王,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人,窦谣都不会如此担心。
他想去找她。
第48章
一丛轻纱随着小窗下流动的风起落,小缇试了试水温,将窦谣拉过来沐浴。
铁链时不时在浴桶边缘碰撞,肤色素白的人带着手铐踏进浴桶里,静静地等着他服侍。小缇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肩头,目光也落在这具身体上。
不得不说这是一位很美的公子,光是那张脸就可以摄人心魄,难怪主人用铁链锁着不肯放人。
可惜公子是个哑巴。
房间里弥漫着皂角的香气,小缇替他擦干头发后便抱着东西打算离去。
“咚”一声闷响,窦谣跟在他身后敲了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下手重了怕打伤人家,下手轻了又没效果,好在小缇挨了这一下后立时倒地不起,探了探鼻息也没问题。
窦谣捏着一枚粗针在手铐上摸索,找到锁孔,将粗针插进去,轻轻地扭动。
这几日每到夜深人静时,他都会捏着粗针尝试撬锁,对这个锁已经十分熟悉。
忽然发出“咔哒”一声清响,锁开了。
窦谣摘下手铐,甩了甩左手手腕。一下子没了束缚,手腕上轻飘飘的,他还有点不习惯。
三下五除二脱了小缇的侍从衣服换上,他走到小窗边观察庭院的情况。巡逻的护卫不会到这间屋子附近,他的安危是由吕七负责看顾的。
方才沐浴他特意开了小窗,吕七会自觉溜得远远的。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畅通无阻了。窦谣将小缇放在床上,熄了灯,低着头走出偏室。
他不知道的是,偏室门关闭的那一刻,躺在床上的小缇翻了个身,揉了揉后颈。他一直都很同情这位公子,既然公子想逃,他也愿意做个顺水人情。
窦谣凭着记忆回到侍从歇息的院落,躲在柴堆旁边熬了一夜。
每日清晨会有几个侍从出去采买,他可以趁这个时候混出去。等出了闻倾阁,他就买一匹马去京城。窦谣寄希望于吕妙橙沉得住气,否则等他到京城,只能听见满城的风声了。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说起消息,月蚀门的情报铺子也许还能用。
从苍梧城回来之后,窦谣偷偷溜走,现在他真成了叛徒,顶着这张脸去拿情报可不行。
他知道沣州城里有一座地下的市集,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其中就有易容的铺子。至于易容的技术,和小医师比定是望尘莫及。
天光乍破,窦谣披着宽大的兜帽出了闻倾阁,向几里外的沣州城去。
那间地下市集的入口设在小茶馆后院,窦谣暗自在心里打气,大步跨进茶馆,店小二迎了上来:“客官可是要尝尝新茶?”
窦谣努力绷着脸,做出肃然的神色,向她比了个手势。
“好嘞,客官请随我来!”
店小二心领神会,引着他穿过屋内,打开后院的一扇厢房门,漆黑的楼梯直通地下。
“客官请。”
窦谣搭着扶手,慢慢地下楼。
最深处有一星火光在闪烁,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一盏挂在墙壁上的小灯笼。耳畔传来嘈杂不断的人声,窦谣拢了拢披风,尽力让兜帽覆盖住自己的上半张脸。
这处地下的市集已经过了最热闹的夜晚时刻,许多店铺都在收拾东西,或者干脆关了门休息。
他一间一间铺子找过去,有不少好奇的视线在他身上游荡。
来这里的客人几乎都戴着斗笠兜帽之类的东西,他们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是像窦谣这样瘦削的身影还是很少见的,宽大的外袍下隐隐能透出些身段,一看便是个男子。
他在一间铺子前蓦地停下脚步。
这件铺子门口挂了一张假脸,再清楚不过了。窦谣探头朝里面张望,里间没点灯,漆黑一片。
他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这房门虚掩着,窦谣轻轻地推开,内部的空间并不大,一张木桌,靠墙摆着几排架子,再往里有一张小床。
一道清浅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回响。
窦谣慢慢地靠近了小床,随手拿过一根什么棒子,在床边戳了戳。
“谁?”
床上的男人反手拽住木棒,吓得窦谣立即松了手。
“你是来找我改皮子的?”男人揉着眼睛下床,摸黑走到木桌边点燃蜡烛。
一截过分漂亮的下巴赫然出现在他面前,男人顿时清醒了。
窦谣取下兜帽,朝着他点头。
“……坐吧,”男人指了指凳子,不住地打量他的脸,“大改还是小改,有要求吗?”
“……”
面前的美人没有说话,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哑巴?”
不知是不是窦谣的错觉,男人的眼底似乎腾起了一点奇怪的亮光,他起身去拿了纸笔过来,示意写在纸上。
窦谣低下头写字时,也能感受到那股异常的目光。
因为外貌的缘故,窦谣从小便对他人的视线很是敏锐。无论是羡慕的、不怀好意的还是厌恶的,他都能有所察觉。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视线很是奇怪,窦谣说不清楚那种感觉是什么……大概就是穷人看见金子的眼神。
硬着头皮写完了要求,窦谣付了钱,看着男人调制药膏,一点一点在他脸上涂抹。
窦谣的要求是越丑越好,但不能丑得突出,要给人平庸的印象。
不多时,男人完工了,将铜镜放在他面前:“你看看效果,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小屋里响起咬牙的“咯咯”声。
失声这么久,窦谣头一次产生了强烈的表达欲——这人的手艺简直惨不忍睹!鼻歪眼斜,就像是随便黏了几块东西上去,根本没有人会长成这样,没有人是一个鼻孔的!他恶狠狠地瞪着男人。
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这间小屋里有那么多做好的人脸,足以看出他的手艺不差。
“你看着我做什么?”男人早就把纸笔收了起来,“觉得可以的话下次再来,我去睡觉了。”
“……!”
窦谣很生气。
可是他连破口大骂都不行。
被坑了一把的窦谣重新戴好兜帽,头埋得更低了,灰溜溜地走出去。这样的脸只能凑合着用,他拿着事先写好的纸条,去情报铺子里要消息。
京城的消息汇集成一个竹筒,窦谣坐在铺子的小隔间里,甫一摊开,赫然就是一行大字:
雍王世女于三日前被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