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当那股疼痛感即将席卷而至,她又想躲起来时,祝一峤忽地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第56章 蓄谋已久又不期而遇的吻。
  因为太疼,明翡根本没注意到祝一峤进了主卧。
  她面色苍白,呼吸不匀,纤长的羽睫被泪水沾湿,眼尾晕开了绯色,侧眸去看身旁人时,皱起的眉并没有漾平。
  “……姐姐。”
  她并不想让其她人见到自己过于狼狈的模样,忍耐着疼痛道:“我…现在有点儿不舒服,想先休息一会儿,能麻烦姐姐帮我跟枣枣说……”
  剩余的话戛然而止。
  明翡感知到了祝一峤的信息素,山林里挺括的雪松、冷杉,轻柔地包裹着她,如温暖绵延的芳春。
  无法控制的生理性眼泪,从眼角沿着脸颊滑落。
  祝一峤用指腹抹去了明翡的眼泪,蓝色瞳孔的深处波澜起伏。
  “知道不舒服的原因吗?”
  造成信息素失控的因素千差万别,即使有过两次信息素疏导,祝一峤依然没法辨认出目前的情况是由于什么。
  不过,可能是此前的疏导作用,空气中泛酸偏苦的梨香,渐渐平息了下来,那只调皮的狸猫没有离开,将这颗忽然变得奇怪的酸梨悉心照顾起来,耐心地守在一旁,等待着它的好转。
  可这些仅仅只能抑制信息素的扩散,腺体的疼痛已经逐渐蔓延。
  明翡的手开始发抖。
  “我的腺体……很疼。”她哑声解释道,“以前刚腺体受伤的那段时间,我每晚都会疼,穿越到伊盟独立国后,这种疼痛感慢慢地消失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刚睡醒后又开始疼了。”
  一字一句砸在祝一峤的心间,明明应轻若翎羽,却将她砸得也疼了起来。
  奥莱帝国将腺体受伤的alpha或omega,皆视为最劣等的残次品,政府部门或科学院根本不会在这方面投入任何精力去深入研究,由腺体受伤带来的疼痛,只能靠患者硬生生地熬着。
  因此,即使是身为王室成员的她,也并不清楚要怎么去缓解。而且,明翡的情况太特殊了,她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地笃定,她不想让明翡承担这些痛苦,更不想将她卷入更大的险境。
  身体层面的疼痛,令明翡的眼泪就像坠线的珍珠,一颗颗地接着落地,祝一峤给她擦拭眼泪时,明翡又想躲回安全壳里。
  “……姐姐。”她唇色发白道,“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她早就习惯如此了。
  腺体受伤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她住在医院的住院部,同房的病人基本都是类似的伤况。不一样的是,没有人比她伤的更加严重,也没有人从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
  其它的伤患们,基本都有亲朋好友陪着,腺体疼痛时会有人安抚、照顾、宽慰、或轻声细语、或心疼拥抱。总之,没有人像她一样,直到转病房到出院前,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疼痛是无法习惯的。
  但孤独却可以。
  何况,身穿到伊盟独立国后,她已经拥有了很多,她并不算孤独。只是此时此刻,她更想自己一个人待着,流泪、痛苦、忍耐、就像生老病死一样,本就是无法避开的事。
  很快,就像她预料的那样,她话音刚落,祝一峤就松开了她的手,似乎在下一刻就会按照她的预设离开。可实际发生的事与她的预想相反,祝一峤没有离开,转而直接抱住了她。
  她给予的拥抱却很温暖,至少明翡像被阳光烫了下,鼻息间都是那股雅淡的木质香,耳畔也响起了她的声音。
  “明翡。”
  她说:“抱歉,我想陪着你。”
  明翡鼻子一酸,珍珠碎成了一瓣又一瓣,就像她耳后的花瓣状胎记。
  “姐姐……”
  她很难去推开祝一峤的拥抱,就算是习惯孤独的人,也会在长夜里贪恋这一秒的温暖。
  体内的疼痛灼烧感波涛汹涌,明翡咬住了自己的唇瓣,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她的眼前逐渐模糊,头昏脑涨,蚀骨锥心的疼痛像要将她撕裂、毁灭、直至荡然无存。
  祝一峤察觉到了她的疼痛加剧,她偏过脸颊,唇瓣擦过明翡的黑发,像一次蓄谋已久、却不期而遇的亲吻。
  “……明翡。”
  她喊她的名字,眸光微动:“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在我成为祝一峤以前,我的名字是伊洛里斯安瑞。”
  明翡曾经听过这个名字,伊洛里斯安瑞是北境安瑞家族年纪最小的公主,她的两位母亲都非常宠爱她。可就是这么一位被捧在掌心的公主殿下,却在将要成年之际传出了死讯。
  她哑声问:“姐姐受伤了吗?”
  “没有,是我的母亲给我制造的假死。”
  祝一峤解释道:“我一直都想离开北境,在我的母亲没有松口前,我设置了很多计划。每一项计划里,都不包括不辞而别的意外。”
  “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独一无二的朋友。”
  她的目光掠过地毯上的书,浅绿色的书封上印着书名——《如果,假如。》
  “我曾经想过,如果真的见面了,我就教你怎么用枪,因为我不希望你遇到危险或伤害。”
  明翡瞳孔微缩,颤抖的手攥紧了衣角。
  在这段关系里,她心中最想知道的答案,祝一峤在昨天就已经给了她答复。也因此,在她知道从前的一狸之丘是真的把她当朋友后,她就觉得毫无预兆地消失并不重要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祝一峤不主动说,她就绝不越过那条线去问。
  可如今,祝一峤将所有的真相在她面前剖开,将这一切的阴差阳错掩盖下的答案诉之于口。
  ——她没有被祝一峤丢下。
  意识到这一点,明翡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着,她的眼眶湿润得像涔进了雪,雪花落在万物间,她在这场雪里回抱住了祝一峤。
  十几岁时预想的拥抱终于实现。
  明翡无声地弯了弯唇,眸底的雪在这个温暖的拥抱里融化,洇出水汽凝成泪珠。
  “……谢谢姐姐。”她说。
  祝一峤时刻留意着她的情况:“我母亲派人删去了我的一切,北境安瑞家族的伊洛里斯安瑞死掉了,在sostenitoridellerose的一狸之丘也消失了,而南境出现了一个叫祝一峤的人。”
  “在离开北境之初,我曾经登录sostenitoridellerose找过你,发现你注销账号后,我让朋友搜寻你留下的痕迹,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被中断了,我找不到你。”
  以至于,在后来回忆起登录sostenitoridellerose,却发现谜玉之树注销账号的那一刻,她会不禁地想,如果在谜玉之树给她做萄面铃铛兰花鼓的时候,她就提前先问谜玉之树的收礼物地址,而不是按计划等到生日晚宴后,事情或许就会有所转机了。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有的只是数不清的遗憾与错过。
  听完这些不曾知悉的真相,明翡疼得额头涔汗,她想回答祝一峤,却在开口时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嗓子里仿佛倒灌进了无穷无尽的海水。
  海水埋没她的五感,她的眼前只剩一片苍茫。
  当身体的疼痛涨到某个临界值时,又与退潮的海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明翡的衣角已经被她攥成了一团,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阖眼晕了过去。
  -
  这一觉明翡睡得很不安稳。
  她总是能梦到以前的事,比如她第一次出孤儿院,看到别的同龄小孩,都被家里人紧紧牵着或抱在怀里,每当那些小孩们望向自己的家里人时,她们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地意识到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
  她站在队伍的最末尾,心底有三分羡慕、两分被丢弃的难过,剩下的五分都是为别的同龄小孩有家人们疼爱而开心。
  真好呀。她想。
  这个世界像她一样的只是少数人,多数人都被幸福包裹着,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啦。
  梦境时不时就会发生变动。
  场景扭转之后,她见到了自己的第一任领养人。
  那是她第一次步入别人的家庭,她以为或许是天上的星星听到了她的愿望,将她送到了幸福身边。可她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都被领养人无情地戳破,只是因为要做慈善、要逢场作戏才选择的她,并没有其它任何原因。
  她没有资格叫她母亲,她只是一颗随时都可以丢弃的棋子,一个暂住在那儿的陌生人。
  因此,那时的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只是无论怎么做,她都被毫无理由地丢回了孤儿院。
  光怪陆离的梦境再一次扭转,明翡的头变得很疼,她见到了自己被划伤的那一幕,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疼痛淹没了她。
  ……好疼。
  真的太疼了。
  可她从没有后悔过,一刹那的后悔都没有。
  黑暗即将迎来破晓,越发奇怪的梦境将要再变时,明翡猛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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