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池砚不明白话题怎么跳转到这里,还是老老实实:“喜欢。”
解星河得到了答复,拂袖一挥。温泉附近的暗果被连根拔起,拨弄到一旁,水池里掉落的几颗也被带了出来,扔到了远处。
解星河:“这温泉前两日刚清理过,池水还干净。你在这里泡得暖和点,我去取干净外衫,一会送你出去。”
说着他将人放到池边,就准备离开。
池砚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师尊不打算一起吗?”
第21章
不等解星河反应过来,池砚猛然凑近拉过他的手腕,抓着人落入池水里。
少年看上去白白净净,秀气极了,力气却出奇的大,解星河一时不察,竟真让他成功拽入温泉里。
蒸腾的水汽混着雾海的雾气,清明的空气又变得有些混沌,氛围暧昧。
池砚刚一落水,就后悔了。
温泉舒服极了,可衣物湿答答地贴在身上被水泡得厚重,整个人沉甸甸的,像是要往下坠。
池砚看向一旁坐起身、面无表情的解星河,又不后悔了。
玄衣尊者支撑着坐起,面上还是原先那副风轻云淡的神情,乌黑的发丝却在水里铺开。
他全身湿透也不显狼狈,反而像是神明沾染了尘世烟火与喧嚣,更显亲近。
见他靠坐在池子里,池砚心情渐好。
不过湿透的衣服实在厚重……
解星河皱起眉:“你在作甚?”
池砚扒去沉重的外衫,自然道:“脱衣服啊。哪有穿着外衫泡温泉的道理?”
解星河哑然。
池砚以极快的速度将湿衣丢到岸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师尊你这样不会难受吗?”
少年脱得只剩下了里裤,总算觉得轻巧了许多,连带着心情都好上了不少。
看着解星河被浸得更显繁复的衣饰,眼睛一转伸出手去:“师尊不方便,我替师尊宽衣解带吧!”
他故意笑闹着,一只手还没来得及伸到解星河眼前便被抓住。
池砚撇了撇嘴:“师尊要是想自己来,就自己来吧。”
他试图收回手,却发现解星河压根没有放手的打算,抓着他手腕的力度大得出奇,隐隐生痛。
以白念这副弱小娇惯的身子骨,想来被抓住的地方会留下一道红印。
“师尊……?”
池砚小心唤了一声,抬起头,望入一双深沉压抑的红眸。
解星河张了张嘴,半晌才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白皙的身体被温泉的水汽蒸得发红,胸口狰狞的伤疤也随之勾勒出一道异常扎眼的白边。
新肉生长仍盖不过骇人的伤势,恐怕不论过去多久,这道疤痕都不会从少年身上消失。
池砚心道不妙,他反手抓住解星河的手,讨好地笑起:“只是些小意外,早都过去了,师尊不必担心!”
解星河定定看他了一眼,动用灵力掐诀,束缚了池砚全部的行动力,一把将人翻过。
“师尊!你这是不讲武德!”少年的惊呼声吵吵闹闹地在耳边响起。
解星河将那些声音尽数屏蔽,定定看着落入眼前的景象。
如果说前胸的伤口已然骇人,少年身后的疤痕则更加触目惊心。
从肩胛贯穿到腰际下侧,深色的疤痕如同丑陋的蜈蚣攀附在少年人白皙的身体上,光是肉眼看着,就能想象当时他是如何被活生生地劈开。
解星河心头一震,宛如溺水之人一时失了呼吸的能力,直至胸腔发闷,心沉得仿佛不会跳动。
他第一有了忌惮——他不敢伸出手触碰那道伤疤。甚至自欺欺人,希望眼前只是幻觉。
池砚没心没肺地抱怨撒娇,解星河头痛欲裂、耳边嗡鸣作响,听不清任何声响,只觉得吵闹。
他到底还是伸出了手,指尖颤抖地落在那已经愈合却仍然可怖的伤疤上,顺着描摹疤痕的形状,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深沉阴郁,渐渐染上血色。
“师尊,别碰了,有些痒。”池砚嬉笑着试图转移男人的注意力。
心底最后一点旖旎一扫而空,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拉人入温泉,又为什么要当着师尊的面把外衣脱了。
解星河:“闭嘴!”
低沉的声音从紧闭的牙关里缓缓吐出,带着压抑的怒意。
池砚立马老实安分下来。
“谁干的?”
解星河声音回归平日的冷淡,指尖凝出一缕灵力顺着伤口的方向一遍遍洗刷。
池砚老老实实地坐好,忍着背后细小的麻痒感:“只是离开身体的一种手段?师尊也知道,我能够更换身体不是?”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安抚动怒的解星河。
以背后灵力倾泻灌入的形式来看,再不成功安抚,解星河怕是能不知疲倦地洗刷上百次,直至灵力亏空,彻底让心魔入侵。
他急着安抚师尊的怒气,说话间也带上了往日撒娇的语气。
少年轻松地开口,将生死简单地揭过。
解星河早已清楚小徒弟的本性,依旧猛地心头发颤。
心魔不曾入侵的内心深处因随口的三言两语传来细密的痛,宛如被人血淋淋地剖开。
山间冷风凛然灌入,温热的池水都不能化解半分。
捧在手里爱护了多年,解星河以为对方从不表达需要、不像其他山门弟子那般真情实感地投入山水人间,至少也是在他护佑下安然长大的,却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池砚早已学会独自承受一切。
他自以为是的庇护,或许压根没有真正地保护过想要保护的人。
解星河想制止,又觉得一切感受似乎早已经麻木。
血淋淋的伤口随着池砚口中字句反复碾磨,已经不会再痛,不如继续听听他还能说出怎样更加骇人的经历。
解星河自欺欺人地想着,却到底舍不得再听对方风轻云淡地描绘生死。
哪怕池砚本人,或许一点也不在乎。
“是谁,拿的刀?”
解星河掩去嘴里的血腥气,淡淡开口问道。
听到师尊声音回归正常,池砚心下一安,也意识到刚才情急之下的答案或许并不妥当,连忙诚恳回答:“是一些小宗门的人,具体宗门名字我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解星河皱起眉,指尖猛然停顿。
池砚急忙找补:“啊!不过人脸我还记得,有机会给师尊画下!”
身后的手指又恢复到原先的缓慢细致,灵力充盈地让池砚的灵体在大补下飘飘然,眼看着灵体承载快达到上限,池砚赶忙转过身,抓住了解星河的手。
池砚:“再多灵力就存不住了,这副身体没有办法修炼,灵力进入体内很快也会消散……”
解星河没理会他,一双黑眸盯得池砚发憷,声音渐弱。
池砚:“师尊要是不喜欢,我想遮了伤疤也是有办法的,我还曾是大陆第一医修呢!”
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解星河掩去眼底痛色:“不必。”
话是这么说,输入的灵力一点停下的趋势都没有。
池砚劝过,也不再开口,握着师尊的手任由灵力一点点灌入空旷的身体经脉。
山风吹过,池砚往温泉里缩了缩身体,浸泡在温热的池水里,偷偷露出一双眼睛观察解星河的反应。
深沉的黑眸下,阴郁的血色渐渐散开。
应当是情绪转好的征兆……?
可看师尊输入灵力的状态,像是不把灵力耗干不打算放手。
池砚有些苦恼。他又正好是师尊生气的原因,还是不要大胆发言,万一再度说错了话、触怒师尊,恐怕对心魔更加不利。
说到心魔,这漫山遍野的暗果……
璩越曾说过,师尊的灵力甚至超越上界的一些修者,但也断不至于在短时间内催生出如此多的暗果。
心魔有他的原因,但或许不完全因他而生。
明明应该担忧,池砚心底却隐秘地传来些许兴奋。
能探知到他所不了解的解星河,对池砚来说永远是值得期待的。
“又在想什么呢?”
温柔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池砚这才发现灵力的传输不知在何时中断,两人间从原先的两臂距离缩到不足半米,手仍是被对方抓住,但是师尊已凑上近前。
眉眼更是堪称初春化雪,温柔得腻人。
池砚没少幻想过,如果哪天师尊真的愿意和他结成道侣,是不是也会在夜下烛火间,用这般温柔缱绻的目光注视他。
此时的情况,不仅是美梦成真,甚至属于超常发挥。
温泉、美人,沾染水汽的长发与睫羽,墨画中走出的仙人此时近在眼前,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池砚直接丢掉了理智,毫不设防。
面对眼前古怪的师尊,他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的好奇。
“你说,师尊的心魔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