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夫人,有人上门!”
  女人眉头微皱:“我不记得今天有什么客人。”
  “来人说是家主生前请的客人……”
  女人:“我可不知道有这回事,怕是什么江湖骗子,将人请出去吧。”
  “可是他们已经进来了!”
  嘈杂的声响伴着阻拦声先一步传入耳中。
  刚上位的璩夫人对突然的客人冷下眉眼, 她循声望向门外。
  白衣胜雪、气度非凡, 远胜仙人的男人蓦然出现, 饶是璩夫人也是一怔, 她也是人精, 很快察觉到那抹违和感。
  男人的长相不必说, 俊美出尘,是见过一次便不会忘的好模样,可神情太冷, 看似温和的眉眼带着隐而不发的锐气。
  不是什么路过的简单人物。
  他身旁的小童穿着当前最讨妇人喜爱的虎头棉袄,娇憨可爱的顶着两个火红的老虎耳朵。
  璩夫人狐疑间,目光瞥向角落。
  跪在那里不声不响、仿佛失了魂一般的长子不再看向灵堂。
  不知何时他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顶着虎头帽的孩子,像是见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璩夫人的忌惮一时攀直巅峰, 她打定主意不论如何都要将这两人赶出去。
  “璩家主之前向师父求过长生不老术, 我们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虎头衫小孩冷不防开口,他似乎并不了解灵堂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刻有名字的木碑与硕大棺材中躺的正是他口中的璩家主。
  在旁被他称作师父的长者看上去也很是年轻, 对他很是包容。那双眼睛唯有落在身侧能窥见几分柔和。
  可更令璩家众人心神震动的还要属他话中含义。
  长生之术,怎能不让人心动?
  “怎么能证明你们的身份?”
  已有人一时口快询问出声。
  此时讨论长生不老术不合时宜,众人却像都忘记了这一点,竟无一人阻止。
  璩夫人站在一侧,目光幽暗。
  作为璩家如今的掌权者,她才该是决策者,此番被人抢先本该恼怒,可心底的犹豫让她并未指责。
  长生之术,没有人不好奇。
  可璩越看向两人的目光实在不对,这所谓的仙人怕不是长子找来的帮手……
  她目光落到稚童身上,望着那双眼睛飞速作出决定——还需谨慎!
  ……
  虎头棉衣的孩子正是的池砚。
  好不容易劝动师尊换了一套唬人的白衣,他也想过给自己换一身小仙童的打扮,被那双眼眸一盯放弃了打算。
  他总感觉,师尊似乎挺喜欢他穿这一身?
  扫过面露冷意的璩夫人,池砚赶忙接道:“我们自有办法证明身份!”
  池砚摸索了身上,唯有师尊给的暖玉上面有个术法,但真要给出去还有些心疼。
  犹豫间,解星河已然开口:“既然璩家主已不在人世,璩家可有后人?”
  璩夫人眉目一凝:“抱歉,此乃亡夫灵堂,若有要事还请改日登门。来人,将两位客人请出去!”
  赶来的家仆迅速将解星河和池砚围起,对上其他宾客的眼神又显出犹豫。
  解星河却不在意眼前纷乱,目光落在远处站起身朝他们走来的璩越身上。
  两人目光遥遥对上,均不见友善。
  骤然分别后再见师兄,璩越当然是惊喜的,但是师兄身旁的陌生人让他极为忌惮。
  翻遍所有过往记忆,他对此人毫无印象,偏偏师兄的信任和依赖肉眼可见。
  想起之前师兄防备的眼眸,再看如今信赖的模样,心底的某处空落落的。
  璩越知道他现在该配合,但他不甘心。
  “夫人,这孩子怎么办?”
  “也一并请出去。”
  璩越蓦然回神,连忙跑上前:“我乃璩家长子!”
  解星河:“你可愿踏入修炼一途?”
  璩越:“自是愿意!”
  解星河:“随我上山门,还是留在璩家?”
  两人间的对话引得璩家众人目光猛然探来,璩夫人刚欲开口回绝,身边人轻轻推了她一把:“璩家要是能出个仙人,后世都能跟着沾光,小越能跟着修习是他的荣幸。”
  璩夫人眸色一暗,算是默认。
  一旁有人突然道:“小越毕竟是璩家长子,年龄尚幼,送他出远门我们作长辈的也不放心。”
  她像是璩夫人身边的侍女。
  池砚曾以原清决的身份陪璩越到尘世扫过墓,除了璩越的父母,另一人便是这位侍女。
  在璩越的描述中,璩家家主过世前,他与继母生下的次子都是由她照料。这位侍女素来一视同仁,算是除了璩父以外对他最好的人,只是后来他让她寒了心,才渐渐不再过问。
  如今亲历这段回忆,得以细致观察所有人的谈话,池砚将继母与侍女的互动收入眼底,才明白当初恐怕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
  所谓的误会如果是灵堂前这一幕下药的闹剧,怕是两人共同筹划的诡计。
  璩越也曾说过,在父亲病逝前,继母待他很好,后来才揭了伪善的假面。
  这么想来,有关侍女的一切也可能是年幼孩子在回忆中不断美化,忽略了不对劲的部分。
  池砚目光微顿,落到璩越身上。
  就连他都能看出来侍女有问题,带着记忆回来的璩越不知道会受到多少影响。
  刚生出担忧,池砚的手蓦然被抓住。
  同样稚嫩的手此时冰冷得仿佛冰原敲下的碎冰,细小的裂口与冻疮依稀可见。
  哪怕寒意顺着接触的手心钻入骨头,池砚还是没忍心挣开他的手。
  璩越:“我可以叫你师兄吗?”
  池砚下意识点了点头,就见面前孩子稚嫩的脸上绽出一抹笑容。
  清澈的眼瞳里没有他猜想的委屈和隐忍,反而明媚极了。
  池砚彻底放下心,忘记了手上的凉意。
  解星河:“伤药。”
  寒冷蓦然褪去,手中不知何时又递来一枚暖玉。
  璩越捏着药膏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池砚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双手被传递而来的凉意冻得发红。
  也没办法,怕冷不是生理上,也是心理上的。
  只要感觉冷就会有应激性的生理反应,池砚思考着要不要安慰,见璩越细细给手上疮口涂抹药膏又耐心将手心搓暖,放弃了解释的想法。
  这样也挺好。
  解星河:“璩夫人的意思?”
  璩夫人抿唇,勉力对长子扯出一抹笑容:“小越是璩家长子,我们自然是希望他更好,能教习仙法阁下就是璩家的上宾。”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附和。光看众人脸上的欣喜,谁还记得眼下是璩家家主的灵堂前,正是祭祀仪式?
  池砚嘲弄地扫过这群心口不一的人,手边却被人碰了碰。
  原来是璩越上好药又搓暖了手,孩子的手本就细嫩,抹上药膏又搓得温温热热,被牵着也很是舒服,池砚也就放任了。
  灵堂前的流程还在继续,哪怕众人已经无心关注也终归是走完了流程。
  其中的唯一区别大概就是罚跪的璩越得以站在队伍最前抱着灵牌,经此一事洗脱了罪名。
  ……
  “老爷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老爷是寿数到了,不是喝下毒茶离世的。”
  声讨了几日,草草盖章定论。
  池砚才得知还有下毒一事,讶然之际不见璩越提出调查。
  璩越:“真相如何,我已经不在乎了。师兄先前所说的吃食,我遣人买来?”
  小孩少年老成,不打算继续装下去。
  璩家家主过世前,继母伪装得极好,她也以为与璩越之间还有缓和余地,每每前来嘘寒问暖,好似不曾发生过不愉快。
  偏偏遇上知晓所有过往的璩越,并不买账。
  他与继母保持着面上的友善。
  璩母只当他是刚遭逢巨变,心性有了变化,隐去不悦继续示好。
  只是那些示好全被池砚先一步挡了回去。
  璩母提到要多给璩越派些仆从,池砚便趁机冒出头来:“山上都有仙童侍奉,吃的都是山珍佳肴,给师父的一切都要安排最好的!”
  池砚提出了一大堆要求和条件将人送走,看着妇人顶着伪善的笑容离去叹了口气。
  要不是为了保证剧情节点不受影响,灭门之日璩越必须在璩家,他才不愿意让璩夫人以为修仙秘法尽在掌控。
  怎么也得带着小师弟走得远远的,等到修为大成,才来打脸让她悔不当初才是!
  池砚心绪跑偏,回过神手上不知何时被塞了一只布老虎。
  这布老虎他很眼熟,璩夫人的亲子、璩府次子最喜爱的玩具也是一只布老虎。
  手中布老虎一眼看去与那只一模一样,细看布料更为柔软,做工更加精细。
  池砚:“……”
  可是,为什么要递给他这样一只布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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