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伦塔小姐让我过来的,”莱恩对他点了点头,“她说,如果您不介意,可以与我们同行。”
伊斯维尔没多做犹豫便答应下来,伦塔的意图很明显,她既知伊斯维尔心意已决,把他放在眼前看着肯定比让人独自行动来得安全得多。
伊斯维尔退了旅店房间,带着行李跟着莱恩离开了。
他们在另一处旅店下榻,莱恩将伊斯维尔领到伦塔的房间便走了。
“真没想到,我还有能和殿下结伴同行的一天,”伦塔叹了口气,将一张船票交给了伊斯维尔,“这是飞行船的船票,我们将在两日后启程。”
这些日子他们抽空出了趟海,回来时便收到了伯爵府的求救信,帮忙解决活死人之乱后,伦塔这才知道伊斯维尔做了什么。
伦塔想起那日在伯爵府花园里伊斯维尔说的话,不由得怅然。
或许她确实不应该抱有太多不必要的忧虑。
她打量着伊斯维尔,没见尤卢撒的踪影,状似不经意问:“您的朋友呢?”
“我们暂时分开了。”伊斯维尔道,没有过多解释。
伦塔没有从他面上看见不适当的悲伤与遗憾,因而也没有多加追问,反倒隐隐松了口气。
临走的时候,伦塔将一只包裹交给伊斯维尔,道:“能拜托您帮忙给阿塞洛缪送去吗?您的房间就在他隔壁,也好认识一下。”
伊斯维尔颌首应下,他顺着伦塔给出的指引来到自己房间放下行李,随即敲响了隔壁的门。
“谁?”模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几分警惕。
“伊斯维尔,”精灵道,“我来送一份伦塔小姐的包裹。”
“……我在洗澡,你把东西放在桌上吧。”阿塞洛缪道。
伊斯维尔推门而入,浴室的门紧紧闭着,只是仍不免有几缕水汽从门缝间钻出来,整个房间雾蒙蒙一片。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但不知是否是错觉,伊斯维尔觉得浴室的方向传来的光线格外明亮。
他礼貌地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了角落的一张桌子上。
那儿堆放着简单的行李,一个布包摊在一旁,散落着几个装着药粉的小瓶。
伊斯维尔将包裹放在了桌上,随即从屋内走了出去。
眼看着时间快到饭点了,伊斯维尔取出方才买的面包,脑中想着事,下意识地就把面包分成了两半。
回过神来伊斯维尔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没忍住勾了勾嘴角,笑自己头脑糊涂了。
一个人的日子……或许还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习惯。
*
是夜,最后一艘渡轮缓缓入港,工人们将货物运下渡轮,整齐摆放在港口的货舱里,冷清的码头迎来了一天中最后一次喧闹,随即缓缓沉静下去。
一切归于寂静,只有十年如一日的海浪声与偶尔几道海鸟的尖叫飘入港口。
在货舱的角落,一只木箱动了动。
似乎有什么利器从中撬开了,那木箱的盖子猛地被顶了开,冒出一颗水肿的、黑乎乎的脑袋。
“他妈的,受了一路的罪。”黑脸男人骂了一句,蹑手蹑脚地从成山的货物堆上跳下来,四处搜寻着同伴的踪迹。
他将目标锁定了另一只木箱,男人没好气地踢了一脚已然被撬开的箱子,怒道:“躺在这儿干嘛?天上还会掉面包和酒不成?”
络腮胡缓缓起身,回嘴道:“这该死的船坐得我骨头都痛了,躺几分钟怎么了?”
“哪里晓得那群精灵会把我们搬上货轮?亏得我们东西准备得多!”黑脸男人骂骂咧咧地,边摸索着货舱的大门,“那群该死的贱种,迟早有一天要买个精灵玩玩,让他好好舔我的口口。”
被那群精灵按着种了一山的树,两人命都没了半条,好容易逮着机会从那鬼地方逃出来,一路辗转,终于回到了故乡。
想到那个把他俩按着一顿胖揍的黑发精灵和看戏的金发精灵,黑脸男人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把他们一枪毙了才好。
“咔哒”一声响,货舱的门应声而开。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要告诉我父亲才行,”黑脸男人幽幽道,“得让何萨大哥知道这件事。”
——“他会为我们出头的。”
第51章
飞瀑位于扎思力北部绵延的群山之中, 横贯大陆,足有上千米高。
“您的船票是之后补的,房间不和我们挨在一块儿, 您有需要的话,来找我就好。”伦塔叮嘱。
这话她已经对伊斯维尔说了三四遍, 生怕王子失了自己的照顾出了什么差错, 她把骨灰洒遍圣树都无法赎罪。
“伦塔, 你操心太多了,”巴纳多扛着行李,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之前没有你的照顾, 他一路下来不也过得挺好?”
莱恩面不改色地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示意巴纳多闭嘴。
几人早早地便从旅店启程,来到了这座飞行船站。
说是飞行船, 这艘飞跃飞瀑的交通工具更像一只硕大的圆盘, 刻满法阵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幽的光泽。
飞行船独特的外形与飞瀑的特征有关, 除了滔天水雾,飞瀑周身还萦绕着大量尖锐的魔力,普通飞行船若是贸然闯入,必死无疑。
飞行船半个月才有一趟,因而乘客众多, 全部登船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我的房间在二层,”伊斯维尔停下脚步,对同伴颌首致意, “我就先走了。”
阿塞洛缪落在队伍末尾,最后看了一眼伊斯维尔离开的方向,接着跟上了同伴的脚步。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 翻出水壶为自己烧了些水,接着从包袱里翻出一瓶药来。
阿塞洛缪将药粉洒进水中搅匀,接着一饮而尽。
水温滚烫,阿塞洛缪皱了皱眉,起身拉上了窗。
屋内没有点灯,但依然亮堂一片。
阿塞洛缪回头望向房中唯一一面镜子,绚丽的五彩光芒从他微张的唇缝迸射而出,令左眼下方的两枚小痣添了几分妖冶。
他没有在意,闭眼感受一番体内魔力的流转,竖起了一根食指。
指尖升起一束纯白的火焰,温度冰冷,与寻常魔法浑然不同。
……还不够。阿塞洛缪想。
他并没有四处闲逛的习惯,长期东躲西藏的生活令他厌恶抛头露面,大多数时候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但飞行船的运作并不稳当,阿塞洛缪觉得头晕,待口腔中的热度消散下去,打算出门透透气。
飞行船已经起飞,环形的甲板上挤满了人,周围不时传来兴奋的惊呼,有干导游工作的趁机四处分发誊写好的传单和小礼品,阿塞洛缪也被塞了一份。
他敷衍地穿过喧嚷的人群,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靠着,好让新鲜空气充斥自己疲惫的肺腑。
阿塞洛缪闭上双眼,忽听两道脚步声从不远处的楼梯口传了过来。
他把斗篷的兜帽向下拉了拉,没有回头。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坐船。”一个年轻的声音说。
“这是通往内陆的唯一方式,”另一道低哑的声音劝道,“再忍几天,很快就过去了。”
后来的那道声音令阿塞洛缪身形一震,他状似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来者一高一矮,说话的那人身材高壮,容貌极其普通,是一张丢进人群便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脸。
但正是这张脸,曾无数次在阿塞洛缪的噩梦中出现。
要离开这处甲板必须经过那两人所在的楼梯口,阿塞洛缪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他用兜帽全然遮住了脸,若无其事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他一只脚刚迈过楼梯口,突然,那男人从后面叫了他一声:“哎,那边那位阁下,您丢东西了。”
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将那张传单和小礼品交还给了阿塞洛缪:“给……嗯,阁下,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男人比阿塞洛缪高了一个头,他面带微笑,低下头试图看清阿塞洛缪的面孔,后者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看错了。”他硬邦邦道,转身便走。
阿塞洛缪匆忙地上了楼,没等他爬上楼梯,身后却突然传来另一人的脚步声。
他登时起了一身冷汗。
那人对他起了疑心?
阿塞洛缪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他迅速穿过走廊,登上楼梯时,那脚步声已然来到了几米之外。
他暗恨自己为什么要多事去甲板上通风,久违的恐惧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一时慌不择路,竟在二楼就拐了出去。
当阿塞洛缪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回头了,他大脑飞快旋转,想到什么,循着记忆中的门牌号迅速穿过走廊,敲响了一道房门。
房间的乘客很快将门打了开,正是伊斯维尔。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阿塞洛缪便按着他的肩一把将他推进了屋,顺手关上了门。
两人前脚刚走进屋内,一名男子便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他四处张望一阵不见人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