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恩多拉的热情让尤卢撒有些招架不住,他不动声色地往伊斯维尔身后躲了躲,道:“随便什么,我都可以。”
“点心不必太甜,”伊斯维尔补充,“尤卢撒不大吃得惯。”
恩多拉很快离开了,尤卢撒终于觉得放松,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扶着额头道:“陛下的效率……还真是有够高的。”
“我也没想到,”伊斯维尔道,“战死精灵的葬礼会在几天后举行,在那之后将举办庆功宴会,陛下的意思应该是,我们可以考虑在那时候告诉其他人。”
说到这个,尤卢撒双手捂住脸,缓缓躺了下去。
“怎么了?”伊斯维尔在尤卢撒身边坐下,俯下身去亲他的耳朵,“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不说也没事的,这只是个建议。”
“我还没准备好,”尤卢撒的声音有些发闷,“不是说我不想和你结婚,但是……”
伊斯维尔顿了顿,有些内疚。
是他没考虑到位,他应该在精灵王猜出他和尤卢撒的关系时就拜托他暂时保密,目前的状况,一定无意间给尤卢撒施加了很大压力。
“抱歉,”伊斯维尔小声道,“是我考虑不周。”
“怎么就成你的错了?”尤卢撒放下胳膊,好笑地勾住伊斯维尔的脖子,“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不过庆功宴在几天之后,到时候公开也没什么。”
伊斯维尔低头亲了一下尤卢撒,道:“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就跟我说。”
“知道了,会告诉你的,”尤卢撒笑道,“说起来,你也很久没吃点心了。”
伊斯维尔想了想,道:“好像是。”
“要不要我找个时间去贝尔迪诺给你带点?”尤卢撒玩笑道,“精灵的点心太难吃了。”
他说的是事实,伊斯维尔没忍住笑了,道:“别这么说,对厨师不礼貌。”
尤卢撒吐了吐舌头,勾住伊斯维尔的脖子把他拽了下来。
短暂的休息之后,伊斯维尔就又开始忙碌了,相比之下,尤卢撒成了一个大闲人,一天到晚除了喂鸟就是在森林里闲逛。
他们回来之后,喂养弗阿的任务就又交给了尤卢撒,他们离开的时间比预计的要长,因而弗阿在见到他们之后表现得极为不高兴,但终究是没把气撒在饲养员身上。
弗阿不笨,它知道伊斯维尔喜欢这个饲养员,而伊斯维尔生气起来很可怕。
某天晚上,当尤卢撒喂完鸟回到房间时,发现一名侍从在伊斯维尔门前探头探脑。
“有什么事?”尤卢撒拧了拧眉,把人叫住了。
“啊,万汀阁下,”侍从尴尬地笑了笑,“殿下差我来取一份通讯魔法器,但是我不方便进入殿下的房间,您看……”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尤卢撒挑了挑眉,“他让你进,你进就是了。”
侍从闻言连连摆手:“不不不,这不合规矩!我一身尘灰,要是弄脏了殿下的屋子该如何是好?”
尤卢撒对精灵的规矩没办法,只好道:“那你等着,我去找找。”
他在侍从期待的目光中走进屋内,在桌边翻找起来。
伊斯维尔在王宫有自己的一间书房,大多数和族中事务有关的东西都放在那儿,只不过有时候事务太多,也会带些回房来处理。
尤卢撒对伊斯维尔的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有大概的了解,拉开几个抽屉便发现了那羊皮纸的所在。
他抽出羊皮纸,刚要合上抽屉,深处一本熟悉的、像是小册子的东西便吸引了他的主意。
这是……尤卢撒眼皮一跳,快步出门把羊皮纸交给那侍从,没等对方道谢便折返回来,把那册子取了出来。
那是一本发黄的赏金猎人手册,看上去已经有好些年头,手册的主人名为比伦,是个三星赏金猎人,完成的最后一个委托在十年前。
比伦?比伦……
回忆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名字之后,尤卢撒忽觉手脚冰凉。
是先前在曼克拉老宅的密室里,他翻到的那本笔记中提到过的名字。
第278章
他猜测这个比伦与伊斯维尔那种失控的状态有关, 但是什么时候?伊斯维尔又为什么会有这本手册?
尤卢撒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放下手册,在地毯上坐下, 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比伦完成的最后一个委托是十年前,那这本手册落在伊斯维尔手上就是之后的事, 尤卢撒记得那段时间他和伊斯维尔刚认识不久, 那段时候……
脑中灵光一闪, 尤卢撒“嘶”了一声,觉得头有些发疼。
朦胧的记忆缓缓浮现,尤卢撒记起来, 之前有一次, 他和伊斯维尔两人约在森林里见面,遇到了一个赏金猎人。
对方是冲着伊斯维尔来的,尤卢撒只记得当时的他们还拿那赏金猎人没办法, 这事情最后是如何结束的, 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难不成那人就是比伦?还有那本笔记所说的“祂”, 难道……
是伊斯维尔当时失控,救下了他们两人?那这本赏金猎人手册八成也是那时候拿到的。
尤卢撒叹了口气,事情愈发扑朔迷离,他却只觉得厌倦。
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想碰这种该死的谜题, 就像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一样,尤卢撒想要平凡而安稳地过一辈子。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叩击窗户的声音, 尤卢撒本以为是哥莱瓦玩耍回来了,上前把窗拉了开。
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 是一只乌鸦。
它的脚上绑着一只信筒,尤卢撒拧了拧眉,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乌鸦带来的信件以熟悉的轻慢语调对他问好,约他在贝尔迪诺港口的郊外见面,整封信没有一句询问,就像笃定了他一定会同意。
尤卢撒咬了咬牙,五指猛然收紧,信纸在他掌心发出尖叫。
“希尔戈……”
当伊斯维尔回来的时候,尤卢撒正把擦好的匕首收进腰间的皮带。
“怎么了?”伊斯维尔奇道,“要出门吗?”
“去一趟贝尔迪诺,”尤卢撒道,上前在伊斯维尔面颊上亲了一下,“你今晚早点休息。”
伊斯维尔觉得尤卢撒的状态很奇怪,直觉其中有什么更深的缘由,拧眉道:“我陪你去。”
“你去做什么?”尤卢撒不由得笑了,“明天你还得早起参加葬礼不是?别担心,我会赶回来的。回来给你带点心。”
伊斯维尔目送他离去,连哥莱瓦都没带着,心里仍不免担忧。
思索片刻,他还是在桌边坐下,抽出一张信纸写了起来。
现在的雾兰与贝尔迪诺之间有快船直达,几个小时便能抵达邻国的港口,尤卢撒乘船来到了贝尔迪诺,抵达约定的地点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一路向西走出港口,高低不平的建筑逐渐稀疏,他走进一片平原,群山的剪影横卧在地平线那端,一轮残阳斜挂天边,犹如一场横贯天地之间的落幕。
在夕阳洒下的一片橘黄中,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对方一头银发,身量修长,却没把那条花臂露出来,她穿得很严实,像去奔赴葬礼。
一看见尤卢撒,希尔戈便笑了:“看来你的发情期平安度过了。”
尤卢撒没回话,光是紧紧咬着牙关,双拳紧握。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希尔戈到底是不是曼克拉的族长,捷琳之死到底是否出自她之手,他这一路下来,究竟还有哪些事不是出自于对方的计划。
只是那些问题在喉间打转,尤卢撒却忽然觉得并没有意义。
希尔戈会出现在这里,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沉默了太久,希尔戈轻笑一声,半开玩笑道:“你可别哭鼻子啊。要哭也回去再哭,我可不会像伊斯维尔和捷琳那样哄你。”
尤卢撒没有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瞪她,青年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这个傍晚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他问,“我以为你是我母亲的朋友。”
希尔戈挑了挑眉,似乎觉得这话很有趣:“朋友?不对啊,尤卢撒……她是我的臣民。更何况,你应该知道,她并不是你的母亲。”
“……血缘意义上,”尤卢撒下意识补充,当他开始思考希尔戈的前一句话时,细而长的眉毛拧了起来,他似有所悟,喃喃,“你到底是谁?”
眼前倏然一暗,尤卢撒下意识拔刀格挡,女人的面孔近在咫尺,面上却不见了一如既往的笑意。
“尤卢撒,”她轻声道,“我赋予你权利——在今晚杀了我。”
尤卢撒瞳孔一缩,当即闪身后跳,与希尔戈拉开了距离。
希尔戈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刀,投向尤卢撒的目光满是戏谑:“你还真是和伊斯维尔待久了,连杀母仇人都下不了手。你不恨我吗?好吧,尤卢撒,让我再告诉你——你名义上的父亲,也是我杀的。
“当时你母亲正在生产,那个男人守在产房前,像条再忠诚不过的狗。很招人烦,不是吗?他们是为你而死的,一个死在你出生那天,另一个死在你离开雾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