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可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些。
沉默地收拾好两本书,他们用塑料指纹通过验证,休息室的门打开,房产股份和教会资金都在这里,转让合同已经签下季序的姓名,只等其他进来的人在空白处签名,就能接收到百祷教会的全部。
但他们看都没看,反而被衣架挂着的斗篷和面具吸引。季序将百祷的全部留下来,如同录影带里说的那样,他不介意有人代替自己,也不怕后来者曲解他的教义,因为这群人永远追随百祷,前赴后继,如同跟随一个拯救他们的神明。
儿歌和智能客服的铃声传遍大街小巷,没人能够制止,正如世界上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无人察觉的悲剧,只有月亮挂在夜空平等地注视着一切,当血液流进受害者的眼睛里,受害者抬起头,就会看见一轮红月。
我们藏形匿影,我们无处不在。
第46章
季序回到单人宿舍,天色跟离开时一样。这次他离开太久,不免觉得恍若隔世,他侧头注视操场散步的人群……良久,季序站起来,带着与久坐后遗症完全不同的轻盈迅速。
衣柜底的盒子里散落着几块奶糖,原本还应该放个纯白面具,现在没了,他将教会订做的灰色大衣叠好放起来,天气越来越热,空气弥漫着一股甜腻的融化奶香,他把盒子里的奶糖塞进冰箱里,路上折回去给玫瑰花浇水。
季序永远都是这样。
他极少回顾过去,却又习惯保留过去。
树洞在电脑底下闪动,回到现实后它再次变成聊天框,更改过的红色图标看着就喜庆,它欲言又止地问:“衣服和面具……不浪费吗?”
“不。”季序推了下眼镜。
此刻他侧坐在窗台上,外面阳光灿烂而热烈,操场里没了佩戴徽章的教徒,是普通学生,被晒黑不少,顶着太阳出来约会,是跟模拟器不同的青涩与欣欣向荣。
季序:“我知道留下衣服和面具更好,就跟蓝色妖姬一样,它们都是我无法重复获取的特殊道具,但感情无法用价值衡量,当临别赠礼总比哪天被我穿在身上让敌人破坏了强。我以为你在我把药水提取出粉末送人的那刻,就理解了我的价值观。”
毕竟任务可没说过要他把救命的物品送人。
因为你走得毫不留恋……这么想着,树洞却说:“本次报告已发送。”
第三张dlc边框缠绕着金色藤蔓,季序惯例无视,他扫了一眼就合上电脑去食堂吃饭,季序会做饭,可谁不喜欢省事呢,过了三四周,熟悉的按部就班生涯一点点抹消掉他法外狂徒的痕迹,气质愈发平和。直到某天起床,外面下着暴雨,季序走到窗前审视自己。
前段时间看见雨天,他习惯性盘算着怎么保障伤口不感染、清理痕迹变简单了、雷雨天不能开直升机否则会被偷家。
现在,季序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楼下有人忘带伞了,倒霉蛋正犹豫要不要回楼上取。
“……”
他肩膀慢慢地放松,确信自己重新变得可控,不会在反复多次的法外狂徒行径中走向偏激。
季序转身拿起抽屉里的折叠伞,他打开窗户,雨伞扔到楼下陌生同学的脚边,得到一个感激涕零的目光和义无反顾冲进雨里上课的决绝背影,看着就慷慨壮烈,季序不自觉笑了笑,坐回电脑前。
他难得主动打招呼:“早上好。”
树洞受宠若惊,“早上好雇主,您这次想玩什么dlc?”
季序想了想:“劫狱模拟器吧,万一以后没控制住,至少就当现在练习过。”
树洞虎躯一震:“???”
这是应当提前锻炼的技能吗?
季序若无其事拉出键盘:“开个玩笑,你怕什么。没想到你三观这么正常,我被逮捕后可不会做出逃跑的狼狈行为。”
树洞后知后觉想起来了,季序拥有薛定谔一样时有时无却格外坚定的道德标准,虽然砍人教唆毫不犹豫,但被抓到会乖乖伏法。
季序补了句:“除非任务要求,好比这次的模拟器。”
树洞:“……”
不要瞎说!!您根本不在乎任务!您就是觉得背景给的设定又不是真的!
季序又笑了一下,他其实并不吝啬表达和玩笑,但跟他接触久了的生物总会愈发小心翼翼,原本还只有人类,现在就连聊天助手也逃不过逐渐谨慎的命运,季序再次看向游戏选择界面。
他裹着战术手套的手指在键盘上空停留,输入代号的聊天框已经闪烁十几分钟了,季序却迟迟没有落下。
树洞这才发现季序少见的犹豫,它默默做好翻字典的准备:“怎么了,同音词不够用吗?”
实不相瞒,有时候它一串代码也觉得雇主的念旧习惯有点怪,跟正常人完全不同。
“没。”季序终于动了,他出乎意料地没使用任何同音词,而是打了个简单直接的c,他移动鼠标确定,“就是觉得每次模拟器都要带点东西走,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这一次,季序选择带走的是代号。
虚无缥缈的代号肯定没有实质性道具有用,好处是省去了每次游戏开始时取名字的脑细胞——是的,季序也不愿意天天取名,同音字有限,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要被逼去翻字典,还不如趁早做出决定。
季序犹豫的是,他该按照习惯想个什么模拟器都能用的同音代号,还是换成不熟悉但更有纪念意义的新称呼,别人轻而易举决定的小事,对面临家人询问,能连续五年不假思索选择同样生日礼物的念旧派是个不小的考验。
最后决定的原因是季序觉得,念旧不是守旧,没必要强求一成不变。他闭上眼睛,熟悉的黑暗和窒息感降临,竟让人有些怀念。
……
下午三点,季序站在一条小巷子里,铅色乌云遮天蔽日,空气却干燥到过分,恶劣的空气环境让他呼吸时喉咙难受。
他咳几声,从腰包里拿出口罩戴上。
这座城市看着很有黑邦枪战片的感觉,垃圾污水遍地,易拉罐和酒瓶随处可见,两端砖头裸露的墙壁贴满了通缉令,照片上神情各异的男男女女不屑或者沉思地面对镜头。
季序戴上卫衣兜帽,习惯性避开容易发出响声的易拉罐向外走,临到尽头,他猛地察觉不对劲,突然拐个弯儿走回来,抬头看向最末位没有照片只有字的宣传单。
宣传单被风吹得翘角,完美融入其中的旁白用端端正正的打印体写到:“看见前面那十个通缉令了吗?没错,他们都是你要劫狱的罪犯。玩家冲上去吧!”
季序:……
旁白似乎越来越神经了。
他回头一路走一路撕通缉令,耗了点时间才离开巷子,兜里揣着即将拯救的罪犯们,满载而归地掏出手机。
这次睁眼没在安全屋,季序就找到手机上略显陌生的导航软件,他点进搜索栏底下上次使用过的地址,叫来出租车,至于目的地是安全屋还是监狱附近就看缘分吧。
忽然,季序察觉一道目光从斜后方袭来t,视线从他的背影挪到手机的打车界面上。
他不动声色地侧身,将叫车时间延后十分钟,点开录像功能,按灭屏幕,手腕垂落的同时调整镜头对准身后一掠而过,大概十几秒后,那道夹杂着审视和判断意味的目光消失了。
季序又等了一会儿,才拿起手机翻着视频关键片段,过了没多久,他旁边来了个一起等车的青年,抱着滑板腿戴护膝,叼着棒棒糖,转头对他随意招呼了声,季序往旁边挪了挪,认出这位陌生人就是刚才的窥视者,而且跟其中一个通缉令长得很像。
——看来小巷里的易拉罐和酒瓶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放的警戒装置,平凡且不引人注目。
窥视者可能也没想到,他忙完转头回来墙上的通缉令就全被撕光了,不仅如此,来者还没踢到满地无从下脚的垃圾,搞得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只好跑到附近唯一那个站立不动的路人附近搭话。
卫年把枪使劲往裤兜里塞了塞,用捡来的破旧滑板遮住,随口拉闲话:“帅哥你看见我朋友了吗?他告诉我刚才在巷子里找一圈,没看见我人就走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季序觉得这人还挺活泼:“你朋友叫什么?”
卫年抱怨:“网友啦,约好一起找个刺激的地方滑板,谁知道他真名叫什么。”
好极了,我猜你说的刺激地方是监狱,而你甚至不知道这个网友是男是女。
卫年算盘打得响亮,显然正常环卫工不会放着满地垃圾不管去撕小广告,不正常的人也没心情对囚犯们投以关注目光,在他们眼里那都是失败者,只有奇葩才会撕他东西,但奇葩应该不会留在原地等出租车。
正巧是那个奇葩的季序不依不饶:“他网名叫什么?”
卫年再次压了压枪,想着要不干脆把人拖进巷子里审问的念头,一边觉得路人闲话太多,一边笑容开朗灿烂地回答他:“c,他网名单字一个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