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有人思虑重重,欲言又止:“你为什么进来帮我们,我们之前可还……”剩下的未尽之言所有人都能猜到。
季序侧头看过去,他踱着步子走到被他打伤的人附近,抬起下巴示意谁打谁还不一定呢:“如果你们的小打小闹也算阻碍,我才该反思,自己最近有多懈怠。”
实不相瞒,他跟这群人正面相对,有危险的绝对不是自己,这点从卫年多嘴问他身边为什么这么吵、而不是怀疑他会被围殴就可见一斑,在熟悉季序的人眼里,他把自己弄出事的概率,不大于逃跑后的司机没死于两点后心脏爆炸。
季序又嗤笑:“再说,你们死就死了,反正周一的危地监狱补充新人,我有的是其他客户跟监狱长玩游戏。”
靠,听到的人敢怒不敢言。
事实确实如此残酷,他们的死活对季序就是顺手而为的筹码,赢了固然好,死了也不可惜。
无声的尴尬之际,底下有人兴奋扯着嗓子大喊:“我找到了!快过来,过来帮忙!”
浪费五六分钟在赶路上可以,但聊天不行,他们在询问时,其实一直有人在寻找榴弹炮,现在那个幸运儿就站在桌椅板凳旁边,指着露出来的炮口,手舞足蹈,大喊大叫。
其他人立刻顺着坡道滑下去,把它抬出来,才发现狱卒临走前早已将车身拆得破破烂烂。
不过有了线索,其他的也好办,他们在附近找到散落的零件,抬头看见站在顶端面无表情的季序,肩膀和全身各处隐隐跟着幻痛,到底不敢出声喊他,自觉地忽略季序,呼喊人手就地拼装起来。
很多人误以为榴弹炮跟火箭筒差不多大,可以扛在肩膀上发射,事实上错的离谱。
有些榴弹炮大小堪比一辆小型轿车,是那种让军事废看见后,会不由自主发出“这居然是炮?!”的庞然大物,否则也不会一击之下炸塌了半边食堂,幸好只是临时征用,他们不用考虑车身问题,只要安装好发射装置就行。
紧赶慢赶之下,居然在两分钟内勉勉强强拼出个半成品。
季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转了一圈,并不吝啬于夸赞:“不错。”然后他看了看天色,毫无停顿地说出时间,“距离发射还剩两分二十四秒,位置有人知道,希望你们撤离的速度快点。”
他没再插手,而是将结果交给这群人的求生本能,月亮被铅灰色乌云遮蔽,季序又走回上去,望着对面静悄悄的旅馆,似乎能听见门外在架设炮弹的指挥声。
狱卒不会动用超大型武器,因为步行不出五分钟附近就是居民区,结果显而易见,炸药会集中在牢房附近,不仅轰不穿医务室,也无法给通道带来大麻烦,否则别说附近的居民,这底下刚填充过没几个月的溶洞又该出问题了。
片刻后,季序收回视线,转身之际让人叫住。
“呃,那个什么。”被扎穿肩膀的人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有点尴尬,“你不来过来吗?”
季序转头看他,那人表情慢慢地僵硬起来,仿佛虎口逃生后又一次被老虎盯紧,在疼痛中下意识去碰肩膀的伤口,伸到一半,手指停在半空,直到季序体贴地移开视线,他才松懈般吐出一口气。
他没办法搬运重物,因此被同伴留在原地,刚才聊天中也有他一员,看见季序作势离开的举动,不免觉得紧张,现在出去根本来不及离开,他舔了舔嘴唇,决定季序不回答就当没看见。
然而季序抬手把钢筋和联络器扔给他,在他茫然的目光里,季序笑了一下,举起手指:“嘘,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人下意识应:t“好。”
季序放下手,恢复之前的表情,“我有重要的事去做。你把钢筋拿下去,提醒他们做支撑架,免得碎石砸下来无处可躲。”
那人看着手里的联络器,尴尬说:“那这个……”
“我在筛选客户,你在墙上不是听见了吗。”季序反问道,接着说,“卫年他们的收费习惯跟我不同,以防万一,收款事宜去找魏鸿,手术有姜怡,接应是卫年,还有——”
季序淡淡道:“记得提醒他们打尾款,别以为入职了就能拖欠债务。”
这人听得又惊又喜还觉得好笑,他胡乱点头,把联络器藏在身上,觉得不安心,找了个坑埋起来,转身时忽然想起等下有火力打击,咬咬牙,干脆藏在拆卸后无人关注的炮车里,这期间季序没有走,而是插兜站在旁边观看,夜晚的风时不时吹过来,他伸手将眼镜上的头发丝别开。
突然嘭的一声,不负众望,勉强修好的榴弹炮用完就散架了,严格计算后的通道没有坍塌,露出一个小洞口,在进入通道的前一刻,那人福至心灵地回头,正巧撞见季序背影消失在废墟上的一幕。
他离开了。
所有人躲在通道里,数着时间,数到135的时候外面接连响起轰炸声,连带着居民楼半夜惊醒的有力叫骂,奇怪的是轰炸地点并不分散,期间溶洞差点塌了,幸好在进去前有人提醒过带点东西加固,勉勉强强倒也支撑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际终于泛起鱼肚白,他们不少人被砸得失血昏迷,朦朦胧胧间头顶的废墟被掀开,让人拖了出去。
几个运气好、还清醒的人,看见救援团队到了,现在的危地监狱犹如龙卷风席卷过一样,放眼望去,没有任何伫立着的建筑。
医生们同样灰头土脸的钻出来,就是因为他们始终联系不上,才让许久没来过的救援团队紧急前往,这些人精气神比囚犯好,除了狼狈一点,什么伤口都没有,他们抓着监狱长的手臂,语无伦次,惊恐地喊着:“尸体复活了!不对!是有人伪装成狱卒入侵医疗室!”
监狱长勉强地笑着扯了扯手:“我知道了。”
抱他有什么用,事情都结束了……也不知道这群人在昏迷中错过多少部剧情。
他郁闷地叹气,“唉,一个人都没死成,显得我忙了半天一事无成,真不知道季序跑哪儿了,明明电网完好无损,但连溶洞里的囚犯也没见过他,真是的,老鼠都没他能躲。”
听不懂的医生面露惊恐:“季序是谁?为什么非得死几个人?这场轰炸到底是他做的是你做的?怎么听起来你比他更可疑?!”
监狱长敷衍道:“你们这不是活着吗,乖,一边玩去,我要找找季序有没有在广场给我留什么言。”
他转身离开,身后的狱卒立刻拉住扑上去追问的医生们,借用问话的名义转移他们注意力。
渐渐地,监狱长远离所有人,来到广场附近,他手扶着断裂的墙壁极目远眺,坑坑洼洼的广场上放着一支机关枪,他走过去拿起来,发现弹夹是空的,被季序抽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胡乱塞进去的联络器,背后有泥土痕迹。
监狱长猛地意识到,这是被他扔进监狱里的那个,不知何时被其主人悄然带走,又送回来,兜兜转转回到监狱长的手里。
季序说:“送你的两百多个礼物,记得清晨查收,长官。”
季序又说:“子弹我带走当纪念品了。”
其他狱卒过来的时候,只看见自家长官拎着机关枪沉思中的背影。
这天之后,危地监狱重复了被投诉、修建、加固、招收新的犯人的经历,当初被季序提来的黑车司机也成为其中一员,遇到负手而过的监狱长,就赶紧躲在旁边瑟瑟发抖,他们听在灾难中幸存的老人说,以前监狱长和狱卒才懒得搭理人,不过某次事故后,管理措施就变得翻天覆地了。
问起那个人是谁,知情人默契地避而不答,路过的监狱长似笑非笑,那之后一周,讨论过的人全部倒霉。
——难怪他们不讨论那个人是谁!
新犯人也会带来外界的消息,比如有个逃犯在路上心脏自爆,幸好凌晨的马路少有人影,没造成任何事故,尸体当天就被危地监狱领走了。银行前段时间照常自查,查出来十几笔大规模的违规转账,结果对面是空号,转账人疑似受骗。有个医院被人举报非法行医,患者连夜逃走不知踪迹,医生罚过款后该案件就此翻篇。
全是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奇怪新闻。
不过清洁工倒是发现,监狱长新修好的办公室里,多出一支缺少弹夹的机关枪。
他打扫卫生的时候,看见监狱长手里似乎摆弄着什么电子宠物机,翘着腿摁来摁去,而在没人看见的视角里,联络器对面的新账号急冲冲地问他:“我才发现这还有个未注销账号,你是谁?”
监狱长从语气中认出对面的身份,他不以为意,正想说出身份吓一吓卫年,扫过对面展示架上的机关枪,临时改了注意:“季序。”
“?”对面的人警觉意识很高,“我不信,你说之前我的手枪藏在哪里。”
原来那把破枪是卫年的。
监狱长按捺住把人绑回来扔回焚尸炉里的想法,耐心回答:“消防栓。”
季序怎么挑的员工?还不如让这群人滚回来当化肥栽树,难道指望别人看不见枪管和底把上的红色油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