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与此同时,伏特加对上她的眼睛,被抽空情绪之后,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观众不配合,看到一半了就睡觉,哪怕是最优秀的魔术师也毫无办法呢。”
稻川秋自言自语道,拿起了伏特加手里的手机。
“耶,”她比剪刀手给自己来了张自拍。接着顺利用某人教的方法找到了这部手机上的暗网的复杂渠道,进入了和琴酒的聊天界面。
“叮咚~”
附带着照片的消息发送出去。
离森谷町数公里外的道路上。
琴酒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掏出手机,漫不经心扫了一眼,目光顷刻凝固。
屏幕上,女生比着老土的剪刀手,神情冷淡,眸子压下弧度,目光似水,嘴唇微微上挑,仿佛鸟儿将飞之前对猎人的啾啾嘲弄。
在她身后,伏特加模糊
的影子正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第42章
“唷。你回来了。欢——迎——回——家。”
推开门时这声热情的问候让琴酒以为自己做了个梦。梦里他不是杀手,仅是个凡夫俗子,忙碌了一天下班回家后,妻子笑意盈盈地迎接上来,为他端上热腾腾的炖菜。这只是普通的一天。
——这当然是幻觉。杀手冷酷地将不着实际的念头压下去,目光扫过房间内。
伏特加躺在单人沙发上,闭着眼睛不省人事。旁边地上解开了的手铐,链条从一边沙发蔓延到另一边,毫无威慑力。本该作为桎梏的沙发一角上全然没有了囚犯,倒是歪歪扭扭地扔着两个被压扁的易拉罐。
看上去已经人去楼空。
可刚才的那一声“欢迎回来”却并非幻听。琴酒的视线往左移,最终直直定在了某个方向。
阳光穿过宽大的玻璃窗时被削弱了温度,原本浓烈的颜色变得浅淡如同流水。坐在窗台上的人眯着眼睛,在身后的地板上投下一片单薄的影子。
她应当是在看窗外枝头上的那只斑鸠。看得很入迷,琴酒进门时那声“欢迎回来”只占了她小部分心神,此时此刻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斑鸠的去向。
琴酒抬脚向她走过去,沉而稳的脚步声像机械持续的运转,有无生命的冷意。
“啾啾,”斑鸠在枝头上挪了几步,察觉到什么似的,小小的眼珠不安地抖了抖,振开羽翅,倏地飞远了。
“你吓到它了。”
在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她呼出一口醉醺醺的酒气,慢慢把脑袋转过来。
“咔嗒,”子弹上膛,枪口顶上了她的额头。
代表着死亡的钢铁机械冰冷而沉重,只要男人扣下扳机,她马上就会死。后脑勺会破开一个大洞,从背后看尸体会惨不忍睹,琴酒想,唯独能留下完整的眼球,泡在福尔马林中或许会永葆明亮的魅力。
但他迟迟没有收缩手指。
稻川秋的眼睛并不多么出彩。前文已经说过,她的五官实在算得上是寡淡,没有多少被人称赞“绝世美丽”的底气。铅灰色的眼睛,这大多数亚洲人共有的瞳色在没有光线投入的时候黯淡又普通,没有任何收藏的价值。
所以,如果想要将它收藏的话,福尔马林是毫无用处的了。离子液体也没用。——再好的防腐剂也无法像稻川秋本人一样:她转一转眼珠,这双眼睛就迸发出无限的魅力,触目惊心的魅力。
啧。
琴酒保持着持枪顶着她脑袋的姿势,淡淡道:“你在做什么?”
话出口之后,他才意识到这对话很熟悉。
她脸上没有戴狐狸面具,琴酒却想起了山梨的庆典。戴着狐狸面具的她让人看不分明,此时此刻她这样仰着脸看他,面上没有遮挡,他居然还是看不清她。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恶劣下去,另一只手伸出去卡住了她的下巴,发现昨天留下的指印变得很淡时,他碾压指腹加深了印记。
她任由他作为,迟钝了一会儿,弯着眼睛,说,我在看窗外的鸟。——你刚才杀了两个人,是不是?
琴酒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他确实是去杀了两个人,顺便处理了一些事,作为给克劳特利的扫尾。
克劳特利不知怎么回事,今早突然联系不上了,幸好解药已经准备完毕,直接找人派送出去就行,至于他本人?管他去死。
执行任务的是琴酒,由boss直接下达的命令,他无法拒绝。
他原本打算这几天的任务都退掉,专心对付这只狐狸。但突如其来的命令打乱了他的计划,这让他感到烦躁。
一路上,第六感都在发出尖锐的警示声,使人心神不宁。果然,伏特加那个废物制不住她,特制的手铐也锁不住他。他回来之前甚至以为会看到人去楼空、伏特加横尸当场的场景。
但她没有走。
她不愧有这样一双眼睛。在他人以为她该怕死了的时候,她对死亡不屑一顾;就在琴酒以为她会跑掉的时候,她竟留了下来。
他知道她一定是想对他动手。他想杀了他。
但此刻,他还是忍不住俯下身靠近了她,望进她的眼睛,语气低沉如情人的呓语:“那你要不要猜一猜,我现在想不想杀你?”
只看他顶在她头上的枪,答案是很明了的了。
她弯着眼睛说说:“不想。”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的鼻子很灵,能够闻得出来。”
接着,她伸手去摸了一下昨天他被她的子弹削断的发尾:“有焦味。嘻嘻,再来一次好不好?”
她的眼眸不定仿若宇宙神秘的熵增。
杀手在她的眼睛里溺得晃了晃神,须臾之后他的胸前抵上了一把刀。
他的目光往下垂,定定看了两眼。小巧的水果刀,用来削皮去籽应当很轻松,想要杀死一个人却很难。他有种吊诡的想笑的感觉,于是当真翘了翘唇角:“你以为这能威胁我?”
枪自然还顶在她的脑袋上。同时出手,先死的是她。而哪怕她孤注一掷、死了也要给他来一下狠的:以他对她身体素质、肌肉强度的判断,这一下恐怕还不如上次她射向他左手那一次对他来得影响大。
“你是在小看我吧。毕竟一把刀实在没什么威胁……”她的反应慢吞吞的。
“但除了太宰——毕竟那家伙免疫嘛——哪怕是中也都被我戳出个血洞噢?”
她保持着持刀的姿势,握着刀柄的手指松散,开始自言自语:“所以说啊世界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明明是穷凶极恶黑手党,在异世界居然变成了名声比我还要大的文豪!”
“不过。既然都是反过来的……那我现在也该凶神恶煞才对了吧?”
她的眼睛弯着,嘴唇向上翘,从简单的生物角度去判断,这应该是一个微笑。
他的目光在她唇角的弧度上停留,称得上耐心地听完了她的话,终于,他收缩手指,决定扣动扳机。
——是的,他要杀死他。
直觉的预警一刻不曾停止:从他迈步靠近她开始,直觉就慌乱地警告他快快离去,前面是深渊。
他仍然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阴影笼住她全身,她看上去有种瑟瑟可怜的楚楚,仿佛一只手就能捏死。
但狐狸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俘虏的生物。拥有火红皮毛的生物在一片茫茫的雪地中至今犹然自在,怎么可能弱小呢。
直觉说,快跑。
理性不动声色地说,快了,不必催促。
福尔马林不会有用,离子溶液也无法多保留一刻的光彩,既然他注定无法收藏这双眼睛,那就在毁灭它之前、它彻底黯淡之前,欣赏最后一眼。
好了。欣赏到此为止,感性早该去死了。就这样吧,将这双眼睛的神采熄灭——
“嗤。”
醉鬼说:“我说了吧,哪怕中也也被我戳了个洞哦。”
水果刀被她握着,苍白的手指抵在他的胸口,除此以外的刀刃全然被送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扣动板机的手指收缩到一半,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并不是他突然心生后悔,而是在一瞬间,他的所有情绪都被抽走。
——【异能力食我嗅闻】。
被太宰评价为天下无敌,如果愿意甚至能够毁灭人类社会的恐怖异能力。可以将作用者的情绪全然抽取出来。
没有了厌恶,又怎么会伤害?没有了苦痛,自然也就没有了能够迁怒人的理由。几乎完美的异能,可以抽取一切——
另一只缱绻地抚摸他长发的手掌翻转,果实出现在掌心,代表着琴酒的所有感情与情绪。
稻川秋松开水果刀,漫不经心,眼眸低垂。窗外的阳光经过玻璃几番波折,仅有些许撞进她眸子中,光影疏离,如海水的泡沫。
“无趣……?!”
关键时刻,她往左偏移脑袋,“咚”一声撞到了大理石制的侧窗台
上,一阵发晕。
“砰!”
子弹出膛,近距离的射击将窗台玻璃瞬间击碎,迸开的碎片飞溅,在她身上划出道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