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库洛姆看到她,眼睛亮了起来,小跑几步到她身边,站定之后有些羞赧地喊她,“小秋。”
稻川秋揉了揉她的头发:“行李已经放好了。”
“麻烦你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衣角,“我来迟了吗?”
“没有,”她说,“想吃饭吗?饭堂有日式饭菜,饿的话现在过去时间正好。”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了几句,沢田纲吉才回过神来。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难道库洛姆的舍友就是小秋吗?”
“嗯。因为教师宿舍已经不够了,”稻川秋说。
“教师宿舍?”
“你们还不知道吗,”稻川秋指了指自己胸上的身份铭牌,“我被特邀成为你们的情报学教师。接下来三十天时间,请多指教。”
她向库洛姆伸手,后者呆呆地伸出自己的,和她握了握手。
“哼哼。你不该随便跟别人握手。你的信息我已经掌握了。——库洛姆,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此人得意道,“这就是情报学告诉我的。”
库洛姆的脸开始发红。
山本武见势不对,也把手伸过来:“情报学还告诉了你什么?”
稻川秋一视同仁地握住他的手。
少年握着棒球棒,长年累月之后磨出指腹薄薄的粗糙的茧子,再去握住女生的手,有种势在必得、不愿放手的决然。稻川秋假装斟酌了一下:“棒球手,也很有剑术天赋,未来的黑手党明星。”
“没有别的了吗?”
“如果你想的话。嗯……写作业的时候从来不用心,上课的时候在偷偷开小差看着窗外吧。捏寿司的本事应该很厉害,哪怕之后不在黑手党混了,也可以当厉害的寿司大师。前途无量呢。”
“开小差这种事是难免的啦。毕竟藤本的课真的很无聊……而且我最近换到靠窗的位置了哦,我有时候看到小秋一个人在操场的树下坐着呢。”
“……是吗,看来操场的树真的很有魔力。”
“寿司的话确实有在练习。毕竟老爸开的寿司店很受欢迎,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苦恼要不要接收老爸的生意什么的……”
“现在不苦恼了?”
“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过,如果小秋想吃寿司的话,我可以给你做喔!”
“啊,那就提前说谢谢啰。”
稻川秋说着松开了手,一把握住了狱寺隼人的,在后者紧绷的表情中,她慢悠悠地说:“小时候玩炸药的时候,曾经把自己炸伤过吧。”
“……”银发少年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神情不自然道,“算你有本事。”
“看来我猜对了。以后小心点、再被炸伤的话会有人心疼的。”
啧,心疼……
狱寺隼人不耐烦地跺脚,看上去对她这番言辞不屑一顾。久久没有下一句,他偷偷去看,在他心里投下一块石头的人已经自顾自地转头去握住棕发少年的手:“……”
稻川秋沉吟片刻:“真是匮乏的经历啊。以前是个乖孩子呢阿纲。”
乖孩子的意思就是与世界的交错太少、没有耀眼的、值得被身体记住的痕迹。
沢田纲吉的脸皮发烫,他低低应了一声:“嗯。”
“那是从前了,”稻川秋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我都看到了。很了不起,阿纲。”
棕发少年猛地抬头看
他,瞳孔颤抖着,他吸了吸鼻子,好像这几句话一下子就戳到了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让他全身的温度止不住地往上升,变烫、沸腾、冒泡儿翻滚。
“……嗯。”他带着鼻音回应。
她对他的神情视若无睹一般,语气很平淡。可是她就是有那样随心所欲又让人跟着她走的魔力,她说:“那么,继续加油?”
于是,沢田纲吉觉得在黑手党学院学习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噩梦了。
第92章
黑手党学院是小型的里世界。
学生们提前在这里适应里世界的规则,将“弱肉强食”四个字刻进自己的血管理,变成合格的冷血的黑手党,面对子弹和刀剑也面不改色。
“话是那么说。但这不是子弹到处飞的原因吧!!!”
沢田纲吉低头躲过一枚横飞的子弹,欲哭无泪地把头埋进了花坛里:“每天都这样的话,这里不应该马上变成废墟吗?”
花坛里的reborn正在鼓捣他的咖啡机。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咖啡机出液不太顺畅,杀手“啧”了一声,勉强解答:“第一,黑手党的修缮部门和资金周转都是一流的。”
“第二呢……?”
“第二。这种热身运动一年只有一次。蠢纲,恭喜你,正好撞上了呢。”
“什么——?!这算什么热身运动啊!给尸体加热的热身运动吗?”
“你有时候的幽默真是犀利呢,阿纲。这是你的铭牌,死之前把他含在嘴里别人可以更快地辨认你的尸体。”
沢田纲吉接住被扔过来的铭牌,上面是他的名字:“什么铭牌……我最近有认真听课好吗!!这是狗牌吧,狗牌!!!”军队里那种专门给人认领尸体的狗牌啊!!!
咖啡机终于恢复正常,杀手等着咖啡液蓄满一小杯。标准的意式,不像美式那样加水,也不像英国佬那般加许多方糖,泛着豆子的醇香和苦,他慢悠悠喝了一口,提醒:“再不出去的话你可能会被流弹打死唷。我是无所谓,但你死掉的话彭格列可是会大乱呢。大家为你哭泣的话你在黄泉比良坂也不安宁吧?”
沢田纲吉:“……”
枪声和刀枪碰撞、铿锵火花之声缕缕不绝,逐渐靠近,他把自己的脑袋重新拔出来,满脸惊恐地看到一群暴徒正在四处破坏。……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游戏而是真情实感,哪个学生不想拆学校啊?
“就算是这样,拜托先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啊!”
他又重新把脑袋塞回去,就算什么也不了解,可至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何去何从吧?
花丛里已经没有人了,一缕咖啡香萦绕不去,但不管是咖啡渣还是咖啡机,全都不见踪影。
“……”
这次没人给他指路了。
沢田纲吉茫然地抬起头,脑袋上扎着两片叶子,那群黑衣暴徒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个呆得令人发指的东亚小子举起了手,哭丧着脸说:“我投降。”
莱文的枪对准了他,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几个月的训练下来,沢田纲吉已经能判断对方手里的是真枪、保险栓已经拉开、里面至少还有三颗子弹。
黑手党学院说是“学院”,实则占地约比半个并盛町。一大早沢田纲吉从宿舍爬起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空荡,大家都被提前支开,到了不同的地方。
沢田纲吉把铭牌攥在手心,欲哭无泪地道:“我可以投敌吗?”
莱文眯起了眼睛:“小子,你是新来的吧。”
昨天新来了几个生面孔,其中还有几个是东亚人。学院内消息一向灵通,莱文知道那群人中还有大名鼎鼎的smokingbomb,他不想得罪被后者庇护的人,因此没有马上开枪,而是道:“今天没有投降的弱者,只有胜者和败者。把你的铭牌扔过来,我不杀你。”
“……”沢田纲吉对着黑黢黢的枪口,真的很不想承认啊、可是他现在对上枪支,已经不再是一昧地恐惧腿软了。他沉默了片刻,问,“铭牌代表着什么?”
“你的名字和家族和荣誉,”莱文说,“反正你也就是个不知名小家族的人吧……把铭牌扔过来。我的枪可不长眼。”
这是以个人参战、却将家族作为名义的战争。哪个家族得到的敌方家族铭牌最多,哪个家族便胜利。这场战斗中,胜率最大无非是那几个家族,但没有谁愿意束手就毙、白白等死——这代表的不是他们。
原来如此。
——代表的是彭格列啊。
沢田纲吉认识到这一点,并未如莱文预期那般脸上露出胆怯和求饶、随后将铭牌扔过来。相反,他把铭牌别在了胸前。
“……”莱文有些愕然了。
“对不起,”少年说,“但是这个不能给你。”
从前大声喊着“我才不会当什么黑手党首领、不会加入什么彭格列”的少年,有一天将代表着家族的铭牌戴在了胸前。
这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漫长的过程。与同伴并肩作战、了解家族过去的史书、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和自己背负着什么……这样漫长的过程,终于量变达成了质变。
他抬起了眼睛,怯弱彷徨茫然这些东西就免了吧、它们已经在他眼中盘桓太久。现在他仍然一无是处什么也没有但是他的眼神如此坚定,火焰燃烧着将空气都扭曲了。
“对不起,”他重复了一遍,“这个不能给你。”
“搞什么……给脸不要脸……去死吧!”
莱文一挥手,身后的同伴们同时扣动扳机,子弹如飞瀑般倾泻而出,却纷纷错过目标,射入墙中,眼看着账单发出赤字的呻吟,莱文睁大眼睛,忽而冷汗涔涔地回头——太晚了,少年出现在他们身后,手中燃起的火焰明亮不过他的眼睛,他又说了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