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是这样子写的吧?雨月说日本人的信件开头都会这样写。近来我对日本的文化越来越了解,所以尝试用你熟悉的文字对你写信。
  今年的春天有一些冷。g抱怨我穿衣服太少,和你一样,这样下去感冒是迟早的事。我没有办法反驳他,只好很讪讪地笑,又被他瞪了一眼,说这种无赖的样子更加像你。
  我们准备搬到日本去,在此之前还有一些工作。我决定将首领的位置传给我的兄弟,守护者的人选自然由他来决定。选择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伙伴,这是我们每个人都要走的道具。很久之前我已经走过的路,现在轮到了sivnora。
  我们现在偶尔会聊起到了日本之后该做些什么。你从前说过希望有一间大宅子,能够让你到处乱跑,雨月正在筹备买一块地皮,没记错的话,你和蓝宝说过房屋的设计吧?他最近在绞尽脑汁把那些设计画成一张图。那可真够难为他的,他已经愁眉苦脸好多天了……
  ……
  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所以我写了很多的信,最后几乎担心盒子能不能放下我们的信。还要小心避免超过了我们划定的平均的份额……为此……
  ……
  我等待着你的决心以及
  またお会いできる日を楽しみにしています。(期待着能再次与你相见。)
  你的
  giotto】
  第101章
  床下的空间并不大,容纳了机关之后,供以放置信件的木盒的体积就更小。羊皮纸们堆成小山,看上去体量庞大,其实也不过几十封。均摊到每个人身上,属于个体的语言变得很少。
  稻川秋不用多久就将它们全部读完。说起来是很悲哀的事情:跨越了一个人的一生的信件,在另一个人的时间里仅仅占了一小部分。但时间不能恒定价值,也不能界定某件事物的深刻影响。
  除了giotto之外,g的信、朝利雨月的信、蓝波的信……几乎每个与她相识的彭格列都写下了信,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家族的来信。
  署名是罗德曼加百罗涅的一封,被排挤一般塞在角落里。信的主人一如往常地选用了颜色靓丽的信封,火漆上加百罗涅的家徽清晰分明。
  【小秋:
  好久不见。
  现在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我刚刚结束了一场宴会,迪伦劝我早点儿睡,文件可以明天再处理,但我觉得既然睡不着,那么还是工作好了。
  相比起从前,我的工作并不算多,根深蒂固的毒瘤被拔除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西西里平静得有些异常,我也没什么事好处理。不过,这算是一件好事,不管是杀手还是黑手党,不管是平民还是情报人员,大家都生活在平静之中。因为太过平静,我甚至觉得从前的时光是错觉,仿佛从没有过与你遇见、从来没有过那场战争。
  距离那场战争已经过去十三年,我们也已经十三年没有再见过了。你留下来的画像实在不多,giotto他们又很吝啬,我没有多少东西用来怀念你,因此近来想起你的时间越来越短,常常有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你,连写你的名字的时候,字母都有了生疏的不流畅。
  我甚至觉得你的脸都很模糊了。
  从抽屉中找出了你从前给我写的信。真的很少。我这些年给你写的信没有寄出去,堆在旁边,已经远远超过了你赋予我的份额。想要对你说的话从少到多,又从多到少,真怕有一天提起笔的时候突然茫然、不知道该给你写些什么。我抱着这样的惶恐给你写这封信,啊,写到这里已经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了。
  ……
  迪伦刚才进来说我喝错了酒,我大概是醉了。
  ……
  月亮很漂亮,落进来的时候照亮了我的羽毛笔。我想起来曾经在月亮下见过你一面。不过,你并不知道,那时候你已经睡着了,我正好到彭格列办事,第二天要走,又舍不得、不甘心,于是跑到窗外去看了你一眼,接着被阿诺德打了下去,后来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机会了。你知道的,那时候我总是觉得自己太忙,又想战争结束之后有得是时间,所以省下了跑去找你的时间,仅仅用信件来敷衍我的心。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啊,如果我能够多见你几次就好了。
  ……
  我甚至觉得你的脸都很模糊了。
  giotto他们说你没有死,但我想,你这样吝啬的家伙,哪怕没有死亡,也不愿意来看我一眼吧?他们在建一个什么组织,我投了钱,但只是出于同情的心理。你知道的,我们都是一样的家伙,又可怜又没用。
  ……
  我才发现我什么都没有,从头到尾给你的东西都很薄弱,没有什么意义。对不起。
  我可能真的是醉了,并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小秋,我多么希望你能够看到我的这封信,只不过像从前那样敷衍我,懒得给我回信。
  我很想念你,但也许到生命的尽头,都无法再见到你一面。
  ……
  已经过去十三年了,小秋。
  那场战争结束之后,我原本想对你说的话是:
  我爱你。
  仅仅如此。仅仅如此。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值得我拿出来的了。
  迪伦又来催了,那么,再见,小秋。
  你的
  罗德曼】
  相比起青年时的字迹,十三年后,罗德曼的字迹变得更加沉稳,只是因为醉酒而有一些扭曲,另外有一些单词被水滴晕开,需要仔细辨认才能分清写的是什么。
  罗德曼是第一个同稻川秋光明正大地说“我对你一见钟情”的人。其他的狂热的送花请咖啡追求者,行为大胆,实则一击就退、毫无真情。当然,也有人对她怀有真正的试图共度一生的欲望,可是只有罗德曼,他在午后的阳光中迈着步子走过来,又热切,又冷静,既是陈述,又是感慨地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直面感情的炽热,和感受内敛的情绪表达,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稻川秋摩挲着信件。
  她曾经以为再也无法得知罗德曼在战争后想要和她说什么。但命运的眷顾让她知道答案。知道之后却不是得意惊喜,而是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怅然。
  ——从此,再也没有人像罗德曼一样,如此热切,如此真诚。
  迪诺和罗德曼很相像。这种相像,只有同时见过两人的人才能感受出来。他们都有金子一样的头发,看人时好诚恳的眼睛,发现自己出糗之后窘迫的笑容,以及扑上来说“我对你一见钟情”的语气。
  紧张的时候也很像。
  迪诺现在就站在她面前,神情凝重,仿佛她的答案此刻比陨石撞击地球的讯息还要重要。他的眸子仿佛海水潮涌,而引动海的潮汐的是月亮。
  罗德曼也曾经用这样的神情同她喊话,那时,他在战场另一头,她在这一头。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他会抛下战场,跑向她。好在最后没有。可惜最后没有。
  而且……
  是不同的。
  两个不同的个体,再如何将他们的影像叠加,最后得出来的,都会是,“根本是不同的人”的结论。
  稻川秋干脆利落地回答了迪诺的两个问题。第一个是,“没错,我是为了giotto他们来的意大利。”
  玛蒙给她送来了电子表之后,她就决定了要到意大利一趟。而信件中提到的内容,让她暂时留在了意大利。
  这个答案让金发青年的脸色黯淡下去,不知是为了答案本身还是答案中的称呼。
  “第二个问题呢……?”他几乎不抱希望地问。
  “不是。”
  稻川秋回答:“就算没有他们,我也不会
  接受你。“们。
  迪诺:“……”
  他嘭咚往下倒,一副败犬跪地姿,面色灰白,看上去马上就要吐魂或者黑化了。
  “怎么会……”
  他喃喃两句,稻川秋挑眉道:“追求我可没那么容易。追我的人那么多,你排得上号吗?”
  出乎意料,迪诺并没有颓废多久,几乎是刚刚听到这句话,他就从地上蹦了起来:“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的!拜托了,给我一个机会行不行?我可以当小三,也可以当小四小五小六小七!”
  稻川秋:“……”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金毛师兄还在啰哩巴嗦地叨叨:“只要不是因为初代他们就好了。我看了书的,还问了罗马尼奥,他说死了的白月光最可怕,没有任何人能跨过死人。拜托了,拜托了。”
  他可怜兮兮地牵着她的手:“请给我一个机会吧。”
  稻川秋跟他对视几秒,挪开了眼睛:“这是你自己决定的事。”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好心提醒:“但我不一定会回应。”
  你追我就追我,但我不一定回应。这什么吊着人的渣女。
  迪诺却弯起了眼睛:“其实就算你不给我机会,我也不会放弃。”
  “……”那你问个头啊!
  他自顾自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没有看到结局之前,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得放手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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