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的手指很灵活嘛。”捕捉到这个特征的萩原研二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测,“你是不是很擅长拆解?”
  松田阵平心下一惊,但依然面不改色。“一般吧。我只是经常打字,所以手速比较快。”
  萩原研二凝视着低头按动手机的蓝衣男子,蓦然启唇:“松田。”
  松田阵平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冷不丁听见熟悉的声音呼唤自己,差点下意识应答出声——他默默咬紧了后槽牙,努力控制住表情的变化,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
  他将讯息发送出去,才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假装正在寻找萩原研二刚才叫的那个人。“松田?是你的朋友过来了吗?”
  萩原研二见他不上当,有点遗憾。“观月警官,你认识松田阵平吗?”
  “不认识,有事吗?”
  “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是从哪个部门调到公安部的?”
  “这是公安的机密,无可奉告。”
  萩原研二看他一直守口如瓶,于是换了一个突破口:“那么,你认识安室透吗?我上次在波洛咖啡厅见过他和你讲话。”
  松田阵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不确定自己离开咖啡厅后,降谷零到底有没有跟萩原研二聊过这方面的事。
  他知道降谷零肯定不会贸然说出「观月凌宇就是松田阵平」。但那时萩原研二已经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像是陌生人。一旦萩原研二问起,降谷零可能会说自己是曾经去过波洛的顾客,也有可能说两人完全不认识。
  万一他说的话和降谷零的话对不上,那就等于不打自招,还把同期拖下了水。
  “我只是去波洛咖啡厅吃过几次饭。”松田阵平回避了这个问题,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如何脱身。
  他一向不懂得委婉为何物,可是简单粗暴的拒绝又太像松田阵平的作风,很容易引人怀疑。
  他竭力回想着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婉拒他人的情景,脸上浮现出他从未显露过的、略带歉意又客套的微笑。
  “抱歉,萩原警官。我的同事还在等我,先失陪了。”
  “А6ohehtвpemehhoheдoctyпeh.(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艾蕾妮卡听着从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忙音,皱了皱眉。
  “拉莉莎,我想去一趟日本。松田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发信息和邮件也没回音,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我担心他出事。”
  她挂断了电话,对身旁的人说了一句,随即开始查询前往日本的机票。
  “如果预言是一枚硬币,你觉得它的背面会是什么?”
  “越是强大的能力,越容易存在致命的弱点,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
  “说得没错。艾蕾妮卡,你们不要太过依赖我的能力,也不要太依赖我这个人。”
  “为什么?”
  “因为总有一天……”
  松田阵平没有说完那句话,艾蕾妮卡也没再追问下去。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她阖上双眼,脑海中铺满了瑰丽的霞光,如血残阳映着那道渐渐远去的黑色身影。
  他潇洒地背对着她挥了挥手,仿佛在说:不必道别。
  第9章
  火光愈燃愈烈,狰狞的火舌映红了漆黑夜色。
  艾蕾妮卡望着眼前燃烧的旅馆,几次想要冲进火海中救人,都被旁边的消防员拦了下来。她的左脸已被火焰灼伤,绿色的双眼盈满泪水,呜咽着发出绝望的呼喊。
  “不……你们让我过去!我的儿子还在里面!”
  她无力地跪在地上,面对着丈夫血肉模糊的尸体哭喊,忽然看见一抹黑色的身影抱着一个小男孩冲了出来,一时悲喜交加。
  “基里尔!你没事吧?”
  小男孩被可怕的爆炸和大火吓得说不出话,抱住母亲不断哭泣。艾蕾妮卡将儿子抱在怀里,纵使心中哀恸,也只能强忍悲痛,温柔地安抚着孩子的情绪。
  救出基里尔的是一位戴着墨镜的男子。他被烟熏得灰头土脸,黑色的卷发也被风吹乱,面部的轮廓看着不像是欧洲人。
  艾蕾妮卡猜测他可能不会俄语,改用英语询问道:“你是……亚洲人?”
  “嗯,我是日本人,来俄罗斯旅游。”那人用英语回答了她,“这里很危险,你们还是快点离开吧。听说旅馆里被人安装了炸弹,现在火势很猛,不排除二次爆炸的可能性。”
  艾蕾妮卡抱着幸存的儿子,低头看向浑身是血的丈夫,不禁泪如泉涌。
  “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我叫艾蕾妮卡·拉布伦切娃,你叫什么名字?”
  “松田阵平。”
  普拉米亚是个狡猾的罪犯,长期流窜于各国作案,警方却拿「他」无可奈何,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为了给死去的丈夫报仇,艾蕾妮卡召集了许多像她一样的受害者,他们建立了一个名为「纳达乌尼奇托基提」的民间组织,决心向普拉米亚复仇。
  艾蕾妮卡刚下飞机,就在网上看到了一则令人震惊的新闻——两年前被捕的普拉米亚越狱了,日本警方正在通缉她,请广大市民发现线索后马上联系警方。
  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立刻意识到了不妙。
  当初,普拉米亚之所以被捕,主要归功于那个叫松田阵平的警察——他在日本发现了普拉米亚安装的炸弹之后。不仅迅速拆除了炸弹,还把炸弹的结构图画了出来,发到各国警方的公务邮箱,并详细标注了最快捷的拆除方法。
  无论普拉米亚走到哪里,她的炸弹都会被当地警方拆除。以艾蕾妮卡为首的复仇组织甚至人手一张炸弹结构图,把普拉米亚气得发疯。
  普拉米亚也不傻,很快就猜到警察们已经掌握了拆弹的窍门。而泄露消息的,很可能是第一个成功拆除炸弹的人——那个日本警察。
  艾蕾妮卡心想,松田阵平这样公开与普拉米亚作对,最后还亲手把人送进了监狱,普拉米亚肯定恨他入骨。在越狱之后,她的第一个复仇对象必然是松田阵平。
  松田有危险,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你找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看着面前的外国女子,抱歉地微笑道:“不好意思,松田暂时不在……请问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如果他回来了,我们会帮你转告他的。”
  “我是艾蕾妮卡·拉布伦切娃,俄罗斯人。”艾蕾妮卡说道,“我是松田的朋友,最近一直联系不上他。我刚才看到新闻,他逮捕的那个炸弹犯普拉米亚越狱了,我担心她会找他报仇,”
  “松田已经失踪三个月了,我们也联系不到他。”
  “失踪?连警察也找不到他吗?”
  “是的,我们找了很久,一无所获。你可以留个电话号码,要是我们找到了他,就让他尽快联系你。”
  “好吧,拜托你了。”
  艾蕾妮卡走进警视厅的卫生间,拿出手机,给她认识的某人打了个电话。他们使用俄语交流,而这里是日本,能听懂俄语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她并不担心这段对话会被别人听见。
  “格鲁吉亚,我是艾蕾妮卡。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怎么了?”
  “你还在那个组织里吧?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松田阵平的事?”
  “松田阵平……你说的是那个日本警察吗?前段时间,组织对他发布了追杀令,他已经被波本杀了。”
  “什么?!”
  “我对此感到很遗憾,但他应该已经死了,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他。”
  “波本是谁?”
  “一个情报专家。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松田阵平端着杯子从警视厅的走廊上走过。迎面走来一个金色短发的女人,她的左眼附近有一块烧伤的疤痕。
  她默不作声地前行着,眼里带着几分悲伤、愤慨与不可置信,略显恍惚的神情随着缓慢的步伐渐渐平静下来。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脑海中响起了一阵短促的电流声:“嘀——”
  松田阵平倏然驻足。他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直至那个外国女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才回头看了一眼。
  她对自己的出现毫无反应,看起来不像是认识他的样子。
  那个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
  松田阵平刚下班,就看见萩原研二倚在门边的墙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萩原警官,有事吗?”
  “观月警官,能邀请你共进晚餐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转告你。”
  松田阵平有些犹豫。虽然他很想找机会多接触自己的前幼驯染。但理智告诉他,在伪装身份的情况下,和人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做法。
  “你想去哪里吃饭?”
  “波洛咖啡厅,怎么样?”
  “好。”
  “欢迎光临波洛咖啡厅。”
  经历了上次的事情,降谷零还以为松田阵平会尽量想办法躲着萩原研二,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一起走进了咖啡厅,心里有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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