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可您不喜欢我,对吗?”
“我会为夏梨选择更合适的结婚对象,你不合适成为华原家的成员。”他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带着轻蔑感,“大家族离家出走的混子,还带着来历不明的小姑娘和一个孩子。我知道你是哪种人,也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们谈个好价钱吧,别再耽误夏梨的婚事了。”
五条怜的心脏在怦怦跳。
其实她没有猜错,华原先生确实是来讨论婚事的,只是具体的内容是与婚姻截然相反的分离。
听到了甚尔的笑声。五条怜相信他是真心在笑,但考虑到此刻是在夏梨父亲的面前,他绝对会至少伪装出懊恼的模样。
“夏梨喜欢我,要是被她知道心爱的父亲拆散了自己的自由恋爱,我担心她会埋怨您。”
甚尔故作贴心,可惜没有要挟到任何人。
“她会嫁去大阪,这是很久以前我替她做出的决定。而你……留在东京吧,怎么样?下北泽有一套房子很适合你这种单身汉居住。”
“要让我妹妹流落街头吗?你也看到了,她带着小孩子,很辛苦的。”
华原紧抿的嘴角闪过一丝愠怒,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了:“那就新宿吧。那儿有栋去年竣工的塔楼,顶层的风景想必很好。”
“小孩*们长大后的教育开销也是个问题啊。”
“我会给你现金的。”华原的语气已经透出不满了,“这样足够了吧?”
真像是在用对话进行博弈。
甚尔已经快要摸到华原的底线在哪里了。
要是再压榨下去,说不定能够挤出更多的钱,但还是别这么做更好。就当是给老人家留点面子吧。
他垂下头,把脸埋在掌心里,做作地长叹一口气。
“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平复一下心情。”他好像真有这么痛苦,“然后,我一定会完成您的心愿。”
钱包小小出血的男人脸上也失去了血色,恼怒地僵着脸,挤出一句:“请尽快。”
“好的。”还是继续叹气吧,“没问题。”
达成了共识,华原也不想多待,立刻起身离开了。甚尔还是保持着那副懊恼模样,只用余光观察着玄关处的动静。待砰一声关门声响起,他的颓废姿态也一扫而空,惬意地坐在沙发上,自在舒展四肢,好一副畅快模样。
吱呀——楼梯间的门打开了。五条怜探头探脑,确定华原先生确实已经走了,这才迈出房间。
“您和华原先生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是吗?”她问。
甚尔慢吞吞点头:“嗯。你不是全都听到了吗?”
“唔!”五条怜瞬间红了脸,“您、您发现了呀?”
“你房间的门开得那么明显,怎么可能看不到。”他轻笑了一声,“不过,那个老头子可能没看到。他光顾着对着我发火了。”
“哦……”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五条怜磨磨蹭蹭在沙发上坐下,把小海胆摆在膝头,任由他揪自己的裤子玩。她偷偷打量着甚尔的表情,看他一脸自在,仿佛刚才的博弈根本没有存在过。
“干嘛?”
许是看得久了,也可能是目光太过不加掩饰,甚尔抛来不耐烦的疑问。五条怜磨磨蹭蹭收回目光,嘀咕着:“您真的要和夏梨姐分手呀?”
“是啊,不然呢?”他满不在意的,并不觉得这是多么让人痛苦的差事,“都答应人家了,总不能反悔。”
确实是这样没错啦……
五条怜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夏梨笑吟吟的模样,与她说起结婚时,会不自觉亮起的眼睛。
她有多喜欢甚尔呀?喜欢到笃信他会求婚,还同她约定了小小的承诺。
……是了。还有承诺呢。
没能等到结婚的惊喜,倒是分手的噩耗先一步到来呢。
光是想着,五条怜都忍不住要叹气了。
从这声叹气中,甚尔意识到不对劲了,赶紧坐起来:“哎哎哎,你可别和夏梨透露这件事啊!”
“不会啦!”她急急解释,“我不会说的!”
“行吧。”
甚尔勉强松了口气,五条怜则无话可说,默默地抱起小海胆,走到阳台上吹风了。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也答应了不该答应的承诺。后悔嘛,多少有一点,不过后悔也是没用的。五条怜努力藏起心中泛滥不止的那点惊讶,努力不让心绪流露到脸上,可是失败了。她依旧沮丧得耷拉着面孔,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没关系,这不打紧。她安慰自己。
夏梨姐还要过几天才回家,等到那时候,自己肯定已经收拾好心情,恢复正常模样了,绝不会被看出半点端倪!
所以没事的,没事的,一定——
“我回来啦——!”
区区二十四小时后,华原夏梨推开了家门。
第41章 被狠狠骂了一顿
“我回来啦!”
把爱马仕凯莉往地上一丢,夏梨扑过来抱住五条怜。
“小怜有没有想我呀?”
突如其来的亲昵拥抱像是一瓢凉水,倏地浇在身上,五条怜只觉得脊背发凉,心虚感让她好想发抖。
坦白说,确实想了。可惜不是想念的想,而是顾虑的忧思。
“你在抖什么呢?”都来不及掩饰一下,夏梨就已经发现了,捂着嘴偷笑,“哎呀,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吧——比如像是突然心软,偷偷跑去和小惠的爸爸见面了之类的?”
倒确实是每天都在和小惠的爸爸见面哦,因为他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嘛。五条怜暗自心想。
想归想,这话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她索性将错就错,应下了这番荒唐的猜测,没想到惊讶不已的那方居然是夏梨。
“不会吧,你们真见面啦?”她眨眨眼,不可思议,“你哥哥没生气吗?”
“没……没有呢。”五条怜笑得尴尬,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要用更多谎言作为弥补,“他不知道这事。”
这么一说夏梨也就明白了,了然般点点头,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俨然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
“我懂。我懂。”也不知道夏梨到底是懂了什么,“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告诉甚尔。所以你们谈了点什么,有说到关于小惠的事情吗?”
说话间,夏梨已迫不及待地把五条怜拉到了小角落里,紧挨在一起,像是抱团取暖的毛绒生物。
“你们难道要复合了吗?说实在的,婚姻就是相互妥协嘛。虽然小惠的爸爸听起来不是个很靠谱的男孩子,但你也说了,他长了一副漂亮面孔。光是为了这张脸,在一起也算值得啦——完美的另一半不是轻易能够找到的,人总要有所割舍的嘛,你说是不是!”
夏梨说得头头是道,把知心大姐姐的形象贯彻到底,甚至逐渐在往婚恋专家的方向精进了。
谎言越堆越高,垒成一座高塔,五条怜晃晃悠悠站在塔尖上,不安感就此飙升到了顶峰。
“是的是的是的……”总之先不要否定对方了吧,况且夏梨说得不无道理,“说得很对,我会多考虑考虑的……说起来,夏梨姐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要住到周日才回家的吗?”
她生硬地扯开话题,把重点拉回到夏梨的身上。
既然不再讨论黏黏糊糊的恋爱话题,似乎也没必要再委屈地缩在小角落里了。夏梨后退了两步,倒在单人沙发上,悠闲地翘起腿。
“嘛,本来是打算在东京待到出发前一天再回来的啦。”她说,“不过爸爸让我早点回镰仓的家,说是去意大利之前太过舟车劳顿的话,会玩不尽兴的。真是的,从东京到镰仓再到回到东京的羽田机场,哪里算得上是舟车劳顿啦!”
她眯起眼,话语间满是怨念,听着却有种炫耀的既视感。五条怜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了,她有种不妙的预感,可她依然不能把心中所想的说出口。
战战兢兢等到晚饭时间,家里一切正常。夏梨和甚尔之间还是黏糊糊的小情侣,好像华原先生的造访只是一场梦。
或许那段记忆只是自己捏造出来的幻觉——五条怜甚至会如此想着。
记忆是切实的,华原的拜访也真得不能再真了,对于这一点,最直接的证明是次日的晚上,从二楼的卧室传来了尖锐到近乎歇斯底里的“你说什么?”,随之而来的是咚咚的声响,估计是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但更像是直接砸中了五条怜的心脏,心跳变得急促且沉闷。她立刻关上了门,把所有声音隔绝在四方的空间之外。
隔开了一道门,再尖锐的声音也会被抹平,变成钝钝的、分不清字眼的咕哝,可藏在其中的情绪不会被抹去,直直地穿透所有距离,来到五条怜的耳边。
最初是的质疑,之后是愤怒,而后转变为不可思议般的卑微,所有这些情绪都不像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夏梨姐会拥有的,也太过鲜明了,鲜明得仿佛五条怜才是这些所有情绪的接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