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您就当我不是一般人好了。”五条怜故意同他赌气,“再说了,您要是有什么需求的话,就直说嘛。我可猜不出你在想什么。”
  “……”
  甚尔无话可说。他莫名觉得五条怜这话越听越耳熟,啃完了一整个巨无霸汉堡才想起自己以前和她说过差不多的话。那时候她是怎么回应的来着?忘记了。
  反正回旋镖扎在了自己的身上。难受。
  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着吃完汉堡,再看看车站指示牌。
  会经过本站长途客车有三个方向,分别是新千岁机场、函馆和旭川。新千岁机场方向被首个淘汰,一个避免坐飞机的家伙才不会跑去机场自投罗网。
  至于函馆嘛……也可以pass了。有着百万美元夜景的地方也会有着百万数量的游客,风险太高。
  “如果是我,一定会去旭川。”甚尔是这么说的。
  “哦——”五条怜夸张地点点头,其实似懂非懂,“因为旭川这地方名字很好听,而且‘旭’字有个好意味?”
  她知道自己正在胡言乱语,也难怪会被甚尔白上一眼了。
  “因为那里有瀑布,而且瀑布周围是森林。”
  五条怜眨眨眼,颇感意外:“还有瀑布呀?”
  感谢旭川的白须瀑布,成功帮助她从无尽的尴尬感中抽身而出了。
  确认了目的地,那就该出发了。
  光是等待长途客车,就花了约莫两个钟头。终于坐下之后,又是一个半钟头的车程。甚尔早早地闭目养神,平稳的呼吸声怎么听都像是来自梦乡的风声。五条怜还是睡不着,用手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窗外掠过的雪景,道路两旁垒起的雪堆像是一座座连绵的小型雪山,说不定正是昆虫们的珠穆朗玛峰。
  雪……东京好像还没下过这么大的雪。
  五条怜回想着东京的冬天,飘雪的日子其实也不少,但想不到太多温馨的冬日记忆。
  冬天的诅咒事件也不少,倒不如说低温更容易勾起人们心中歪七杂八的情绪。到了冬天,五条家总是忙忙碌碌,五条悟也稍显繁忙,只有她像个闲人。
  所以顺利逃出来了。
  但或许在最悠闲的日子里,她也可以离开的。毕竟,从来都没有人把她困在五条家……
  “喂。”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被拍了下肩膀,她吓得几乎要从座椅上弹起。
  回头一看,原来是甚尔的手搭在了肩膀上。她瞬间安心了。
  “不要发呆。”他催着她,“我们该下车了。”
  “好好好。”
  下了车,被雪所掩埋了的目标对象的踪迹再度出现。他果然是来了这里。
  依旧是追踪着痕迹,前行的方向恰是白须瀑布。甚尔赌对了,不过没有奖励。
  步入林中时,天色很忽然地阴沉下来。又开始下雪了。
  和之前在海上时遇到的那场雪不太一样,落在旭川的雪更加猛烈霸道,凝成一大团的雪絮接连飘落,在本就雪白的枝头累上又一层重量。总能听到“啪嚓”一声,倒霉的话,断枝和雪一起掉在脑袋上可就不好了。
  视线被雪盖成白蒙蒙一片,风也刮得眼睛疼,白须瀑布被藏在白色的森林中。眯起眼,尽力前行。
  林间有一处空地,穿过其中的风雪愈发猛烈。五条怜把手缩进袖子里,抬起手臂试图挡风,袖子上结了一层雪。咔嚓一下,踩进雪堆里,前方的路好像无尽遥远,而且是一段倒霉的下坡路……
  ……诶,下坡?
  她努力睁大眼,盯着前方这片空地。
  没看错的话——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这处地面并非下坡路,而是稍稍凹陷下去了一些,只下陷了约莫五米宽,再之后的路就正常了。
  而凹陷的部分,看起来……像是圆形?
  哎呀,不对劲。
  五条怜停住脚步,伸出手,试图拽住甚尔,可他走得太快了,只是晃了晃神,便已走远。
  “甚……”
  呼唤声被一记重响打断,那是积雪与木枝断裂的声响。
  而甚尔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
  第57章 八爪鱼咒灵
  一个活人——而且还是像甚尔这么个大体型的活人——突然消失无踪,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着实足够吓人。
  与此同时,猛然响起的剧烈响声直坠往地下,松软的雪地似乎也随之颤栗了一下。五条怜很不争气地被吓到了,差点钉在原地,幸好独自一人的恐惧感更为强烈,成功促使她迈开了脚步。
  呼唤着甚尔的名字,没有听到半点回音。往前走了几步,雪地上倏地出现了巨大的凹洞,看似一团突兀的黑色,五条怜赶紧停住,实在不想倒霉地跌进去,只敢远远地探身往凹洞里看。
  没记错的话,甚尔刚才就是在这个位置消失不见的。
  凹洞似乎是古旧的陷阱,也可能是天然的地陷洞窟,一时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被一层枯枝和积雪盖着,看起来就和平地没有区别,但肯定承载不了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尤其甚尔还是这么个大块头。
  于是,压断的枯枝与积雪还有甚尔一起,乱七八糟地掉进了凹洞的最底部,飞扬的雪粉让坑洞变得像是雾蒙蒙一片。五条怜眯起眼,很艰难地才找到了他的踪影。
  “甚尔,你还好吗?”她用尽力气大喊,努力让声音传到谷底,“我现在就帮你上来!”
  话刚说完,她就有点后悔了,因为她压根想不到能帮助甚尔脱离困境的有效方法。
  不如拉着他的手,把他拽上来?
  最常规的解法在眼下这个情景派不上半点用场。且不说她拉不拉得动体型是她三倍有余的肌肉壮汉,坑洞足有五米的深度也没办法让她够到甚尔的手。
  说实在的,在经历了这样一场骇人的跌落之后,他居然还能全须全尾地站着,在五条怜看来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
  单靠自己是不行了,还是借助外力吧。
  五条怜想到了一个靠谱的办法,不过能否成功落实就得看运气了。
  她匆忙挨近坑洞边,莫名感觉自己责任重大,说话的语调也不由得变得严肃起来:“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根超长的木头,这样你就能爬上来了!”
  不知道是一本正经的“你放心”实在太像是在假扮大人了,还是她的木头作战计划漏洞百出有点好笑,反正甚尔听了一点都不觉得欣慰,只想苦涩地扯扯嘴角。
  “没事,用不着这么麻烦。”他朝五条怜摆摆手,“你后退一点。”
  “哦?哦……”
  他给出的指示意义不明,听到五条怜一头雾水。她磨蹭着点点头,听是听明白了,不过还是迟疑了小半刻,才配合地后退一大步,甚尔的踪影也被坑洞的边缘盖住,莫名的不安感又浮上来了。
  还好,不安不会弥漫太久,因为甚尔很快就探出头来了。
  就像植物从土中萌芽,他的脑袋也很突然地从坑洞的边缘冒出来了。
  用不着任何人帮忙,他把手扎进雪地里,稍稍一使劲,就这么轻松且顺利地回到了地面,只留下五条怜满脑袋都是“啊?”。
  ……他到底是怎么从近乎垂直的坑洞里爬出来的呀?
  “踩着突出的石头跳上来不就好了?”
  甚尔转着肩膀,说得轻轻松松,很可惜五条怜完全想象不出来,只好默默在心里给他打上“筋肉怪人”的标签。
  总而言之,危机解除就是好事,还是继续前进吧。
  风雪还是没有停下,所见所感,甚至连睫毛上凝着的冰霜,到处都是白蒙蒙一片。
  这可不是什么适合徒步的环境,要是能遇到遮挡风雪的小木屋躲一躲就好了,可惜走了好久都没有看到半点人造的建筑物,而且甚尔看起来也不像是想要止步的样子。
  “再不抓紧时间,他说不定就要逃到俄罗斯去了。”他是这么说的。
  明明买船票的时候还满不在意的,这会儿倒是珍惜起时间了。五条怜搞不懂他。
  沿着残余的痕迹,继续向前吧。
  海拔一定变高了,明显能感觉到空气愈发稀疏,也可能只是走得疲累,有些喘不上气而已,但愈发鲜明的痕迹是不可否认的客观事实。
  “看来。”甚尔回头,他的脸颊也被冻得通红,“马上就能找到他了。”
  五条怜搓搓鼻尖,能感觉冰冷的血正在伴随循环涌入心房。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此刻的心跳才变得有些快:“然后呢?……杀了他,是吗?”
  “委托的内容就是这样没错,你不要想太多。”他继续往前走,只留下背影给她,“我们现在没有除此之外的选择。”
  她低下头,尽量让围巾盖住脸颊,说出口的话语透过这层绵软的羊毛,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我知道的。”
  她可没有在肖想别的什么可能性,也不可能……哎呀。
  一不小心,五条怜撞在了甚尔的背上。感谢北海道的风雪让他穿得厚实,否则她的鼻梁骨就要撞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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