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甚尔点头:“对……可惜有点短。”
  这话也是第一次听他说。
  五条怜抿了抿唇,努力挤出笑容:“没事,有过就很好了。”
  这话说得实在微妙,甚尔忍不住侧首。
  “你说得好像现在过得不幸福。”
  五条怜苦笑:“不是吗?”
  “对我来说确实没那么幸福——别忘了,我可是负债二十亿的男人。”
  当然了,负债也是自找的,所以没什么好抱怨的。
  “但是,你不是还挺幸福的吗?有钱花,有饭吃,还能像个正常的小姑娘一样去上高中。这不是挺好?”
  “不好……至少我今天很不好。”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脑袋又耷拉下去了。
  “我……我今天遇到阿悟……遇到五条悟了。”
  第106章 如此温暖
  重重压在心底的烦恼事,在说出口的那个瞬间倒是没有感觉到多么强烈的压力,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五条怜忍不住这么想。
  当然了,这绝不是说她的整个内心都在这一刻放松下来了。她现在只觉得更多情绪被吊起来了,就连甚尔投来的目光也像是某种审视,仿佛如任何时刻一般,一眼就能将她的内心完全看穿。
  然后是沉默,不知道该算是漫长还是短暂的沉默。
  “诶……”还是五条怜先出声的,“你要不要说点什么?”
  甚尔好像满不在意的:“想要我说什么,说恭喜你终于与你的天才哥哥重逢了?”
  真是……好奇怪的说法。
  无论是前半句话还是后半句话,全都很怪。她莫名觉得,这话一点都不像是甚尔这种人会说出来的。
  至于甚尔这样子的人应当给出怎样的答复……抱歉,她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贴切的答案。毕竟她又不懂禅院甚尔。
  所以,她只好说:“拜托你,别这么说了。”
  “那我也给不出更好的回答了。”他耸耸肩,垂眸看她,“见面了,然后呢?高兴吗?说不定能回家了。”
  “你说的回家是指什么?”
  “回五条家。”
  “什么呀……这又不是值得让人高兴的好事。”她顿了顿,“和五条悟见面也一样,全都不是值得让人高兴的好事。”
  说罢,五条怜忍不住要叹气,可心口绷得紧紧的,这扫兴的声响最后还是被藏起来了。
  “我逃走了。”这件事,虽然很羞耻,但是她必须向甚尔坦白,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从这场丢人的重逢里逃走了。”
  听到了甚尔的轻笑声,真不意外:“挺丢人的嘛。”
  她的脑袋越来越低:“是啊……”
  “你们到底是怎么遇上的?从头到尾说一遍吧。”
  啊,是了。光顾着尽情地输出着自己的郁闷了,连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还没有好好地解释过呢。
  五条怜后知后觉地这才回过神来。
  不过,到底要从哪里开始说呢?想了想,果然还是先从去池袋parco的路上遇到同学的那一秒钟开始讲起来吧。
  说一说是如何在街对面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再把那一刻心中泛滥而起的思绪一起统统倒出来,最后向他坦白自己是如何仓皇逃窜的。
  “然后,就把钥匙弄掉了。”她小声叹气,“再然后,我就只能在家门口等你了。故事就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你们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
  “啧——”
  听到他咋舌,五条怜这才抬起眼眸看他——这一天来她总是低垂着脑袋,根本不在乎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有点意外,但也没有那么意外,甚尔的脸上写着一点失望,而他失望的对象当然是五条怜没错了。
  “你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她忍不住问。
  “看你这么消极,我还以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冲突。”他像模像样地叹气,“原来半点事情都没有发生啊。”
  五条怜觉得好不服气:“可这是完全偶然的重逢啊!他没有想到会见到我,我也一点都没料到还会再见到他。说不定那时候我该对他说点什么的,或者硬气点和他进行对话……”
  “但是你没这么做。”
  “是啊……”
  现在,五条怜也想叹气了。她忽然觉得好疲惫,连一步都走不了,索性停住了脚步,任性地往花坛边一坐。
  小海胆有样学样,哒哒哒跑过来,也在她的身边坐下,两只小手拖着脑袋,像模像样地认真听着她和爸爸之间的对话。
  其实嘛,他一点都听不懂。
  “我也有点后悔今天去了池袋。”她说,“如果没去池袋,肯定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五条悟了,然后就可以继续让深藏的那点情绪继续被藏着,不会像现在这样喷涌而出。真是……糟透了。”
  “为什么要设想你没做出的决定会带来更好的结果?”
  甚尔站在面前,街灯投下的暖光不经意间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分外高大的形象。他的影子笼罩住五条怜,而她也必须眯起眼才能看着他的模样。
  他好像要说出什么很有道理的发言了。
  她不由得冒出了这种念头。
  “禅院甚尔”和“有道理的发言”,这两者通常是不会同时出现的。五条怜莫名有点期待,很想知道他会说点什么。
  但他只是说:“所以我通常不会去想‘不这么做’的可能性。”
  灯光有点刺眼,五条怜眯了眯眼:“好……然后呢?”
  总觉得这句话还没说完,所以她才忍不住想要追问。
  “然后啊——”可能自己都还没有想好,甚尔摸了摸下巴,“你不是想要当我的学人精吗?既然我都不会做这种事,你就也别做了。给自己找不痛快没什么好的。”
  “学人精……”她不高兴地瘪嘴,“我不喜欢这个词。”
  “那你要我怎么描述你?”
  “就不能说是踩着你的脚印往前走的小狼吗?”
  “和学人精也没什么区别吧?我说你啊,可真喜欢用狗作比喻。”
  “狗是狗,狼是狼,不一样的!”
  “是同一个物种。”
  “什么嘛!”
  短暂的拌嘴差点让五条怜气血上头,但也是在这么短暂的几秒钟里,她忘记了那点郁闷的感觉。在话音落下之后,心绪似乎又开始收拢,重新变得紧绷,让人喘不上气。
  算了。学人精也好,雪地的小狼也罢,全都是一样的。
  她曾经是五条悟虚假的复制品,现在也该是禅院甚尔的廉价版本。
  五条怜看着他。他们截然不同,却如此相似。
  “为什么像个呆子一样瞪着眼?”甚尔被她看得难受。
  “我在想,为什么你对我说话总是这么直白呢?”
  “直白”这个词都算是温柔的了。非要说的话,甚尔有时候对她的态度都算得上是言语霸凌了。
  “你对你的那些女朋友们的态度可不是这么差的吧,不然你还怎么当小白脸?”她也说得直白,“你就不能像对待她们那样,温柔地对待我吗?”
  甚尔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因为那是‘工作’。如果面对你还要摆出那副虚假的模样,我会累死的。”
  “意思是,在我的面前就可以露出最恶劣的样子?”
  “差不多吧。毕竟我们才是真正相似的。”
  “好吧……”
  即便抛开家族、过去与能力,他们依然相似。就是这么回事。
  “那么。”五条怜问他,“你还会回想禅院家或是以前的事情吗?”
  甚尔嘴边的伤口丑陋地狰狞了一下:“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是学人精。”
  “你这家伙……”
  他重重地叹气,仿佛真有这么无奈。
  “偶尔会吧,但这又怎么了?”他似乎不太开心,“你有意见吗?”
  “我当然没有意见。”
  她甚至有点窃喜。
  既然甚尔也会想到过去,那么会回想五条家的自己,也不显得那么窝囊了吧?
  “啊啊——”她习惯性往后倒,差点跌进花坛里,“想把御三家炸了!”
  “把御三家炸了?真是伟大的理想。”甚尔冲她鼓掌,“既然这样,你就别再保持着这样的低气压了。”
  “为什么,难道我没有权利消沉吗?”
  甚尔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你要是消沉起来,我也会觉得很麻烦的。”
  “怎么就麻烦了?”
  “因为你的情绪会影响到我。”
  “知道啦……”
  好像被嫌弃了。
  五条怜轻轻叹气,努力挣扎着站起身来,可四肢还是好沉重,内心也是一样,止不住地往下坠,她几乎要陷进地里,一步都迈不出去。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有点难过……”她喃喃着,“我想被抱一抱。”
  什么奇怪的请求。
  甚尔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也不确定是不是她根深蒂固的孤独在作祟。这请求虽然有点出乎意料,却也不算离谱或是夸张。既然如此,那他就勉为其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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