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抱抱!”
  禅院惠兴奋地蹦跶着,伸直了双臂,向五条怜索求拥抱。
  旁听了这么久,其实只有“想被抱一抱”这句话是小海胆能听懂的。
  他的一脸真挚看得让人忍俊不禁。五条怜终于能稍稍轻快地笑一下了,伏低身子,紧紧抱住他。
  小小海胆,当然是小小的一个,搂在怀中,像在拥抱一只小狗或是小猫,纤细的骨架带着一种不真实感,但同时她又知道,这个怀抱理应是真实的。多么奇妙的落差。
  小小的拥抱持续了多久呢?好像失去了概念。五条怜迷迷糊糊地站直了身,又被拽进了另一个怀抱中。
  眼下的时间,好像变得更真实了一点,怀抱的温暖如此鲜明,能感觉到他为了迁就自己而弓起的脊背,还有他的呼吸声。
  不知为何,她的心脏猛地抽紧了一下,然后是略带痛楚的跳动。
  为什么偏偏是痛楚?她不知道。
  一时无言以对。
  “那个……”
  她小声嘀咕,却被甚尔打断了:“不用谢。”
  “不是这个事……不过也还是先谢谢你。”
  她苦笑了两声。
  “但是,那个,我有点喘不上气了,甚尔。”
  第107章 终于归还
  “五条同学,你还好吗?”
  一到学校,七井就挨了过来,询问着她的情况。
  五条怜“嗯?”了一声,装傻了几秒钟,这才说下去。
  “是在说周末的事情吗?”
  “是的。”七井点点头,满眼担忧,“因为那天五条同学你的脸色真的很差嘛,而且看到你急匆匆地跑走了,今天也来得这么晚,我和美纪都有点担心你。”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我啦。”五条怜笑着摆摆手,“今天来得晚只是因为出门之前在陪侄子玩游戏而已。”
  事实证明,如果在上学之前陪小海胆玩耍,确实是有极大概率会触发迟到的结局。得亏她今天紧赶慢赶,这才踏着死线抵达了教室。
  七井好奇地眨眨眼:“五条同学和侄子住在一起呀?”
  “嗯。我和哥哥一起住。”
  谎言也能轻而易举地说出口了,只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头。
  “哇……”不知道为什么,七井居然发出了很小声的惊叹,“五条同学果然很酷!”
  “这就算酷了吗?”
  “算呀——和一般人不一样就是很酷的事情。”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呢。
  “对了,五条同学,我有件事特别特别好奇。”这么说着的七井不自觉涨红了脸,能看出她真的很好奇了,不过她还是说,“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也没有关系哦。但你要是听了觉得不高兴的话,也不要对我生气呀。”
  既然担心自己会生气,其实也可以不问的嘛。
  五条怜暗自心想。
  当然了,这么想着的她,实际上也没有觉得生气或是被冒犯。她多少能猜出七井会问什么——左不过就是周末发生在池袋的事情呗。
  “没事的。”她大度地扬起嘴角,“你问吧。”
  “你是不是认识池袋的那个帅哥呀?”
  看嘛,果然就是这个话题没错!
  梗在喉头的感觉好像变得更加强烈了一点,鲜明得有点挥之不去,她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继续保持在笑眯眯的状态。
  “为什么这么说?”她明知故问。
  七井眨眨眼:“因为我和美纪看到帅哥后来朝你跑过去了。”
  “是嘛……”原来是这样。
  “我说啊。”七井又凑近了些,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他不会是……”
  五条怜差点又要忘记呼吸了。
  “……你的前男友?”
  啊,原来只是这么个出乎意料但也不算太离谱的推测呀!
  五条怜猛松了一口气,忽然感觉浑身都轻快了。
  “是的是的。”虽然是百分之一百的谎话没错,但她表现得好像这就是真相,“所以我猜赶紧遁逃了嘛!你知道的,这种见面很尴尬嘛。”
  七井一副明察秋毫的表情,像个煞有介事的侦探,立刻高呼起来:“我就知道!”
  “但不要和别人说哦。”
  “为什么?”
  “路上遇到了前男友,结果被吓到临阵脱逃,这很丢人嘛。”五条怜缩起肩膀,装出一副无辜的可怜模样,“所以别告诉别人啦,拜托。”
  她眯着眼合拢手掌,诚心诚意地拜托七井,于是七井也诚心诚意地接受了她的请求。
  自此之后,这场尴尬的见面是不是就能埋在记忆之中了呢?说不好,但五条怜希望如此。
  业余吉他课程和制服鞋革命当然还在继续,从第二学期持续到了寒假。不算漫长的冬季假日过去,她们就很正经地开始行动了。
  挑了个街头占卜师钦定的好日子,被游说的女孩子们齐齐穿上了自己心仪的鞋子,还有几个好事的男生也换上了高跟鞋——真不晓得他们是从哪里淘到的。
  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但果然支持者越多越好。
  写满标语的横幅也拉起来了,大早上五条怜就跟着七井还有桐原站在校门口,举起空白的横幅请大家一起签名,果真是像模像样的主张行动。
  果不其然,这样的行为会被教导主任们请去喝茶的。但不是骇人的那种狠厉指导,而是很心平气和的沟通。
  这样的事件展开算是意料之中,五条怜不觉得多么意外,所以压根没觉得紧张。不过在老师认真地询问她们为什么要为了小小的制服鞋发出抗议时,她的心虚感还是小小的抽紧了一下。
  “因为这限制了我们的自由!”
  桐原很认真地说。
  然后,她居然列出了一大堆的数据,举证东京的高中有多少所学校不会对鞋子有任何约束(五条怜都不知道她们还研究了这种数据),又说男生不受制服鞋的约束,这完全不是平权的表现(她还没听过“平权”这个词哩!)。
  又来说了什么,说实在的,五条怜实在想不起来了。她只听得迷迷糊糊,心想自己还真像是个吉祥物。
  如果这场小小的革命失败了,其实也无所谓。就算再吃一个处分,也完全没有关系。
  看着一脸认真地说着自己主张的七井和桐原,五条怜忍不住这么想。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冒出了这种很不切实际般的念头。
  毕竟,再吃一个处分,她就很有可能要退学了嘛。
  五条怜等待着自己的处分审判,实际上审判并没有落下。
  相反的,得到的消息是,校方愿意更改校规,把关于制服鞋的规定彻底移除。
  所以,这是……成功了?
  五条怜还有点懵,但七井和桐原已经搂着她的脖子蹦跶个不停了。或许自己也该蹦跶起来,不过呆滞状态下这好像是个高难度的动作。
  不再有什么放课后的革命小联盟,倒是挺不错的。但同样应当随之结束的业余吉他课该怎么办呢?或许该想想该怎么结束了。
  五条怜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倒是天满隼先开口了。
  “果然最近乐队的排练很忙。”他是这么说的,“我可能没办法继续教你弹吉他了,真是非常抱歉。”
  明明是自己不愿意继续在这件事上消磨时间了,到了天满隼的口中,却变成了他自己的过错。五条怜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是应该点头应下,还是应当违心地说,自己还想继续学习吉他。
  又或者,直接戳穿他的谎言?这么做显然不那么妥当,但也不是绝对不行。
  最后她是怎么做的呢?不好意思,其实她什么也没做,除了呆愣愣地瞪着天满隼之外。
  “你这样看着我,我会更加难过的。”他是笑着这么说的。
  唔……所以他现在很难过吗?
  虽然五条怜心里没有冒出太多的悲伤,但既然对方怀有这样的情感,那同为当事人的自己,也该说点什么安慰他才比较合适吧?
  她连忙摆摆手:“乐队的演出,我还是会来看的呀。”
  “嗯。而且平时上课也还是可以见面的。”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真可惜,没能教你更多。”
  “是我学得还不够多……”
  这话倒是真的,她一点都没有认真在学。
  那就提起吉他,挥挥手道别回家吧。她要完美履行回家部的部活了。但她也没那么着急,于是慢悠悠走在路上。
  吉他包提手有几分粗糙,摩挲着指根,微微发痛,即便多么心不在焉,也忽略不了这股沉重下坠的触感。
  说不定,应该把吉他背在身后,这样就能轻松一点了。可五条怜还是想要提着它,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本质是个受虐狂。
  忍不住开始在大脑中整理学过的和弦,可是能记起来的实在不多。相较之下,更鲜明的回忆反倒是天满隼。
  会想起天满隼的白衬衫,带着洗涤剂的清爽气味。想起他垂下的发丝和纤长手指扫过吉他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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