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五条怜愣了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很难得才会说出感谢的。
所以,虽然没能出现在什么人濒死的回忆中,却能够存在于活着的感谢中,大概,也很不错吧?
她抿了抿唇,说实话,又想掉眼泪了。但是她努力地深呼吸了一口气,于是那些感伤和悲戚全部都再度流回到了心底。
“对我来说,甚尔你只要活着就好了。”
她喃喃着说。
“因为我依然很需要你。”
“需要我帮你付学费?”
“嗯!”
就是这样没错啦!
第122章 还是来参观了
从四谷站下车后,还要再走上五分钟左右,才能抵达今日的目的地。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还没见到目的地的全貌呢,倒是先看到了路边满当当的大学入学考试补习班的广告,似乎还有人在发传单。五条怜低下头,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她才不想成为被推销的对象呢……说到底她对大学也没那么感兴趣嘛。
嘴上是这么宣称的没错,但事实是,五条怜果然还是来参观大学了,第一站还是自己很不情愿来的上智大学。
然后,毫不意外地在这段路上,不经意又想起了夏梨,想起她说出sophiaunversity时好听又上扬的美式口音。试着自己也念一念这个词,得到的却是特别难听的口音。
五条怜的英文很不怎么样,v永远念成b,说r时也根本没办法漂亮地卷起舌头,一听就是标准的烂口音。虽然很想自我安慰说,这样的口音日本人普遍且特有的,根本没什么好稀奇或者是觉得丢脸的,但果然还是和夏梨之间存在着天壤地别,自卑感也就此冒了出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是来到了sophiaunversity的门口呢?五条怜也搞不懂自己。
估计是脑子坏掉了吧。她给自己暂且先找了这么个借口。
站在夏日的风里,目的地总算是近在眼前了。她的指尖微微发抖,明明现在还是夏天——又不是冻到会让人牙齿打颤的冬日。
戴在头顶的鸭舌帽能挡住他人投来的目光,也挡住了自己的大半视线,她费劲地仰起头,才把最高的那栋校舍收入眼中。
现在打退堂鼓,其实也来得及。
她这么想着,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又迈了一步。
就这么走进了校园里。
所以,那些不舒心的恼人的感觉消失了吗?完全没有。
五条怜感觉更加格格不入了。
还只是个高中生的自己,会不会一眼就被看出与大学生之间的不同?她莫名地开始担心起这个问题。
说起来,大学真的是可以随便参观的吗,会不会需要提前进行申请之类的?进门的时候没有哪个警卫拦住她,这应该意味着随便什么人都能走进来吧?可恶可恶,这些问题怎么不在出发前确认好,偏偏要等到都已经一脚踏进校园里了再忧愁?她可真是个笨蛋。
这么想着,她总算抬起了眼眸,让大学校园里的一切闯入眼中。
大学的校舍没有什么特别的,看起来似乎和高中也没有太大区别,倒是校园很大。想起招生简章中说起过,这所学校是由传教士创立的,还以为能够看到宗教氛围满满的元素,实际上也没有看到嘛。倒是看到了挂在电线杆上的横幅,宣传着下月即将举办的索菲亚祭,大概是类似于校园祭之类的活动,上面还画了很可爱的小人。一旁的宣传栏上贴着保护地球的手绘海报,排版和画工完全是专业级别的。
不小心与几个外国留学生擦肩而过,闻到了她们头纱上浓重却好闻的香料气味,五条怜慌张地后退了两步,想要道歉,又差点和迎面而来的金发碧眼的青年撞个满怀,还来不及说点什么就被对方笑了,可能是善意的轻笑,但落在耳朵里怎么听都有点怪怪的。她涨红了脸,赶紧躲到路边。
真是……手忙脚乱的。
“唉……”
五条怜坐在长椅上,轻轻叹着气。
想着来参观大学,是觉得说不定能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结果没想到自己全程都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哆哆嗦嗦地行走其中,生怕别人看出自己只是个愚蠢的高中生。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所以,校舍内部的情况没看到,蹭课这么了不得的事情当然也不敢做,体育馆和图书馆更是连半点踪迹都没见到。到了最后——也就是现在,她只能坐在两栋教学楼之间的此处休息角,拿着从投币式自动咖啡机里制作出来的一小杯冰美式,独自发呆。
天阴沉沉的,戴在头上的鸭舌帽一定显得很突兀。五条怜不确定她是不是应该摘下帽子。夏日燥热的风从两栋教学楼的夹缝之间吹拂过来,她却闷得连汗都冒不出来,这感觉实在很糟。
那么,自己看到什么了呢?只看到了陈旧教学楼的外墙,和那栋高高的教学楼上贴着的“上智大学”,其他都是千篇一律的建筑物,看一遍或是看无数遍,都是一样的。
从帆布包的最深处,她又一次摸出了招生简章,写在扉页上的教育精神比起成实高中的“严谨诚实”高出了一个等级,是“为了他人,与他人共生”。
真酷呢……该说不愧是大学吗?
不自觉收紧的指尖揉皱了纸张。赶在招生简章变成一团废纸之前,她又把它重新丢进了包里。
大学什么的,果然不适合自己。这里虽然没什么特别的,但还是好得有点太不真切了,不是她应该选择的未来。
五条怜想,她下定决心了,只是燥热的风把她钉在了原地。她又坐了一会儿——或者也可能是很久——才站起身,把喝空的纸杯丢进垃圾桶,转身走出休息角。
似乎就是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阴沉的云终于兜不住过分浓重的水汽,哗啦哗啦地下起雨来。猛得落下的雨拦住了她的脚步,更糟糕的是她今天没有带伞,因为谁也没说今天会下雨,就连忘记看了的天气预报也没有提到这回事。
这下可真是烂到透顶了。
空无一人的休息角很快就出现了更多的学生。说不定里头还有很多和她一样前来参观的高中生呢,五条怜傻兮兮地想。
等了一会儿,雨势还没有变小。
有些等不及的人已经冲出去了,用外套罩着脑袋,不过很快外套就彻底湿透了。依然在休息角等待的几个男生嘲笑着那些人的仓促,安然躲在这个舒适的角落里,甚至摸出一副扑克牌开始玩起来了,发出很欢闹的动静,这声响也让五条怜觉得格格不入。
哪怕继续等待,雨也还是如此猛烈。压低了帽子,她决定闯进雨中。
夏日的雨没有道理,毫不留情地从头顶浇下来,连帽檐都只能随之颤抖不止,空气里也满是漫开的水汽,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很快就让呼吸变得更加沉重。衣服也好鞋子也罢,就连帆布包都在往下渗水,谁能想到她仅仅只是跑出了小几百米远而已,距离车站还有一半的路途。
不行了,果然是不能冲进雨里的。得找个地方躲雨才行。
意识到这一点时,五条怜觉得自己很像是个冲动的笨蛋。但现实情况就这么湿漉漉地摆在面前,从帽子空隙间漏下的雨水都快让她看不见路了。她匆忙冲进一旁敞开的大门里,用力喘息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走进了学校的某栋教学楼里。
想象之中的格格不入感并没有冒出来。这里也有其他人在躲雨,甚至不乏和她一样浑身湿透的狼狈家伙,难怪也仓皇地逃来这里,寻求一个临时的避风港。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吧?
五条怜深呼吸了一口气,四下望望,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明明也不是那么疲惫,她却真的很想休息一下。
坐下之后才发现,原来此处不是什么教学楼,而是教堂,却不像电视上常看到的那种板正的西洋式建筑物,而是更加摩登些的风格。细长的彩窗镶嵌在墙面上,投下彩色的细碎影子。
那些玻璃上好像画着什么宗教的故事,可惜五条怜并不相信宗教,根本看不明白。之所以直到现在还目不转睛地盯着,纯粹只是因为彩窗看起来真的很美丽。
耶稣受难像就挂在正中央。以为能够在这里看到神职人员,没想到此处只是聚集着躲雨的人而已。或许这也能算是某种神明的庇佑吧。
长久地望着那几扇彩窗,湿漉漉的衣服与发丝几乎要与皮肤黏连在一起。回过神来,转头望去,才发现天已经黑了,雨势不减反增,依然猛烈。躲雨的人也不知去哪儿了,教堂里几乎只剩下了自己。
格格不入的感觉还是没有冒出来,可能是想到能够在此处躲开雨水,就觉得很庆幸了吧。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那她也不确定要在这里等到多久。总不能一整天都耗在这里吧?车站明明离得那么近,还是快点回去比较好。
再次下定决心,这回倒是没怎么犹豫就冲进了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