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
  克里夫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我说好。”玛姬微笑着,将嘴唇贴上克利夫特的嘴唇,力度不算轻巧,几乎接近疼痛的地步,但克利夫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了,他的心在一瞬间被点燃,迅速地燃烧起来,他感受到他们的嘴唇正因急促的心跳而颤栗,他紧紧扣住玛姬的头,以几乎要将她拎起来的力气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她如同藤蔓般攀附着他,几乎弯折过去。
  克利夫特很清楚的看看她白皙的肌肤,她闭上的眼睛,她轻微抖动的睫毛投下的黑色阴影,她离他如此之近,几乎要与他融为一体。
  海浪拍打着岩壁,他们在一波一波的海声中接吻,海浪的声音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克利夫特几乎听不清玛姬的声音。
  “我们都有互相满足需求的价值,是吗?”
  “…嗯。”他迷迷糊糊地回应,低头亲吻。
  海风在他们脸上拍动,克利夫特的黑色卷发痴痴缠绕进玛姬的金色卷发中。
  夕阳很快就染红了天空,玛姬倚靠在克利夫特的胸膛了,把玩着他衬衫上的系带,克利夫特时不时地轻吻她的额角。
  “你会离开吗?”他轻声问,小心翼翼地确认。
  “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崔斯维,”玛姬平静地说,“也许我们都会互相厌倦,要看激情退却后,还有什么能留住我们。”
  果然如此。
  克利夫特沉默了许久,在她头顶亲了一下,玛姬试图抬头去触碰他,却被他抬手按住。
  “还是叫我克利夫特吧,”他埋在玛姬的卷发中,声音闷闷的,“我更喜欢这个称呼。”
  “所有人都叫你克利夫特,那么我想叫你崔斯维。”
  “…嗯,你喜欢就可以。”克利夫特嘴角勾了勾,只是不见得有多么精神,“妈妈是在教堂生下我的,我出生的时候,教堂正在举行葬礼。”
  “崔维斯就是死者的名字。”
  克利夫特将头放在玛姬肩头,玛姬侧脸看着他,他神情落寞的时候,竟也能显露出几分脆弱的漂亮。
  “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你喜欢就好。”
  第8章
  亲爱的皮埃尔:
  您离开已经两个月有余了,请问您安顿下来了吗?我还是没有收到你的回信。
  我们不知道您居住的地址,但我清楚地记得你想要去投奔您的好友公白飞先生,因此这封信借由公白飞先生转交。
  前几天,就在六月五日,妈妈突然昏迷不醒,医生说她染上了肺结核和寒热病,您要知道,妈妈已经被肺结核困扰很久了,但这一次,妈妈的病情并不容许我们抱有期望。
  如果您能收到这封信的话,希望您能够回来探望妈妈。
  玛姬冯索瓦吉许
  玛姬吹干信纸,装进信封里,在信封表面写上公白飞先生的住址,克利夫特推门走进来,很熟练地在她额角亲了一亲。
  “你的字体很漂亮,亲爱的。”
  “爸爸教我的,他是个颇有造诣的书法家。”玛姬转身将信封递给克利夫特,“请麻烦将它寄出去。”
  克利夫特接过信封,目光落在玛姬的眼眸上。
  “我见过许多地方的海洋,”他说,“但没有一处海洋的颜色能比你的眼睛美丽。”
  玛姬想夸赞他说您瞳仁的颜色比地球还要丰富多彩,想了想不知如何解释什么叫“地球的颜色”,故此作罢,只是很谦逊地颔首。
  “我有一艘单桅船,”克利夫特又凑近了点,这下玛姬几乎是在他怀里了,他满意地呓叹一声,“或许你想去海上看看,玛姬?”
  “也许你可以带着莉莉莲去,她肯定会很激动,”前辈子玛姬就是死在水中,因此她对水,尤其是海洋这种无法控制,充满未知危险的地方有着天然的恐惧,“我就不去了,我想给妈妈煮点鱼糜喝,你们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在天黑前回来。”
  克利夫特显得有些失望:“你是不相信我驾船的技术吗?”
  “不,我相信你,”玛姬平静地微笑,“我只是不相信大海。”
  克利夫特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过脸看着不断涌起白色泡沫的海洋,半晌才说:“大海有无限的可能,玛姬。”
  “它给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克利夫特笑笑,没有再说下去,探身越过书桌,碰了碰玛姬的嘴唇。
  “我在英国的造船厂订购了一艘汽船,再过小半年就能交付使用,汽船会让你感觉好很多,因此在它被改造成货轮之前,”克利夫特朝玛姬伸出手,“我们可以乘坐它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印度的神庙,西双版纳的大象,广州的丝绸和茶叶。”
  玛姬有些讶异,半年后…她并没有想过那么久远的事情。
  但看着克利夫特的眼睛,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她莫名地,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对克利夫特而言是一个允诺。
  他飞快地翻过桌子,紧紧抱住玛姬,亲吻着她的脸颊,就像一个毛头小子。
  “它是一个漂亮的家伙,你一定会喜欢上它的。”
  你一定会喜欢上它的。
  克利夫特总是这么说,他兴致勃勃地带来巴黎的时装,维也纳的钢琴,或者是普罗旺斯的白色百叶玫瑰,会跳舞的八音盒…
  他就像对待一个娇贵的宝物般对待她。
  但许多天过去,吉许夫人一直不见好转,因此玛姬总是淡淡而忧愁地笑着。
  克利夫特喜欢她这种冷淡的神情,她若是笑得太谄媚,他就忍不住想怀疑她别有用心。
  但当他注意到玛姬从没这么笑过时,他又害怕她不爱他。
  他选择给她更多用金钱铸就的东西,希望这些东西能代替他吸引她,把她留住。
  克利夫特知道玛姬对东方文化有一种微妙的关注,尽管她从未明说过,但他能从她把玩着的玉扣,停留在丝绸和瓷器上的目光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他在看见一匹绣着孔雀、蝙蝠、梅花的丝绸时候,就知道玛姬会喜欢上它,整整一百法郎,他眼睛眨也没眨就向那个中国商人买下了它。
  这是在以前会被他看不起的行为。
  但克利夫特就是忍不住,他兴冲冲地敲开玛姬的卧室,但卧室空无一人,只有一股淡淡的馨香。
  女仆路易莎路过,提醒他:“先生,吉许小姐在她母亲的卧室里。”
  吉许夫人住在这栋海滨别墅采光,通风最好的房间里,克利夫特拜访过她一两次,可惜吉许夫人因为身体不适,对他总是淡淡的爱搭不理。
  克利夫特走到吉许夫人房前,屋门没关严实,留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正当他犹豫要推门而进还是先敲门时,门缝里隐隐约约传来吉许夫人的声音。
  “我从来没在宴会中见过他。”
  克利夫特敲门的手顿了顿,屏住了呼吸。
  玛姬没有回答,整理衣物的声音随之响起,窸窸窣窣地挑动着克利夫特紧绷的心弦。
  “不要回避的我问题,玛姬,”吉许夫人忽然拔高了声音,“我记得图卢兹的克利夫特伯爵,他有两个儿子,一个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路易十八的远房侄女生下的,而另一个则是私生子,听说他的母亲是吉普赛人。”
  玛姬的声音低低的:“妈妈,您别说了。”
  “这位克利夫特先生,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呢?”
  玛姬没有回答。
  吉许夫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相信你一直都在听从我的教诲,那些吉普赛人,没有一个不是无赖汉,全是些叫花子、强盗、小偷、妓女,全都是,他们的后代也全都是!玛姬,要擦亮你的眼睛。”
  玛姬的声音很平静:“您太刻薄了,妈妈。”
  吉许夫人停了须臾,忽然尖利地笑起来,边笑边摇头:“玛姬,我一直以为我把你教得很好,真正的淑女是不会动摇自己的原则的。”
  “您先养病,妈妈。”玛姬伸手想替吉许夫人拉一拉滑落的绸被,但被吉许夫人一巴掌拍开。
  白皙的手背立刻浮现出一道红印,玛姬默不作声地收回手,吉许夫人忽然又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尖利的指甲深深地陷入她的肌肤。
  “我要回家。”
  玛姬吃痛地皱眉:“医生说这里有利于您疗养。”
  吉许夫人冷笑:“如果你真的为我脆弱的身体着想,就让我回家吧,我宁愿在杰罗姆死去的床上等待死亡!”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亡般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玛姬声音低低响起:“如果您真这么觉得的话,我想,如您所愿。”
  她推开门,克利夫特心中一跳,几乎是仓皇地转过脸。
  玛姬脸上有些苍白,她随手关上门,低低地说:“妈妈想要回家。”
  克利夫特阖目,手中娇贵的丝绸已经被揉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维持着平静。
  “好。”
  如果说在这件事情中,心碎的是克利夫特,那么最难过的就是莉莉莲冯索瓦吉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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