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时过境迁,她亲手将愿意给她喂药的人抛弃了,甚至是用很极端的手段。
朝思暮见晁怜肯喝药,下意识想继续喂,拿着汤匙的手却猛的一顿,停在半空。
“药丸是活血化瘀的,你身上的伤有淤血,连吃三帖就好了,这药是治风寒的,你自己喝吧。”
朝思暮将碗,放在床榻边,低声说完就独自朝外走去。
苦涩的药汁让晁怜忍不住皱眉,喝完以后却习惯的往外看,似乎那里会出现一个冷着脸的人,塞给她糖吃。
等了许久,门外一片寂静,晁怜将头转过去,望着白墙发楞,心口传来一阵闷痛。
分明已经过去三年了。
国师的药,疗效极佳,不过几天,晁怜的风寒就好了。
病好的那天,晁怜就被带去药房,新来的侍女,不像之前的那般刁蛮,始终是沉着张脸。
侍女从药房里的抽屉中拿出一颗红色的药丸,递给看起来木楞住的晁怜,哑声道:“这是国师府的规矩,无论是仆从还是药人,进国师府做事就必须吃下这药丸,”
红色的药丸,看起来很是诡异,晁怜将药丸接过掌心,犹豫片刻,还是吞了下去。
她现在的处境,反抗又能如何,大抵跟其它的俘虏一般被折磨至死,她待在国师府,至少能做些什么来赎罪。
口腔里的苦涩,还未散去,心口就是一阵绞痛,疼的晁怜脸色一片惨白。
侍女似乎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神色平静的等晁怜缓过来。
阵痛中,晁怜的眼前,闪过一抹青绿,冷冰冰的面具,戴上就摘不下来。
她从小被当做未来祭祀培养,不管她愿不愿意,手上总会染着血污,青面獠牙的面具,令人心生恐惧又不得不去接受,甚至是崇敬,像是对神明的依附。
前几天,那些狱卒看国师时的神情就如同看当时的她一般。
可他们都不知道,所谓的神明,自私残暴,从不会怜悯众生,只会以屠杀为乐,这里的国师又是不是同瞿朝的祭祀一般,迟早也会杀了她罢。
第3章 难民的情绪很不稳定,侍女却毫不在意,选了一
难民的情绪很不稳定,侍女却毫不在意,选了一个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搭了张桌子给人看诊。
晁怜依旧对这种环境感到恐惧,紧挨着侍女坐在一起。
“你离我远些。”
低哑的声音响起,晁怜被侍女推开,猛地落到一旁的草堆上。
伤口被扯到,结痂的地方又渗出血来,晁怜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抬头看了眼正冷眼瞧着她的侍女,默默低下头,避开视线,眼眶却疼的红了一圈。
真的好疼……
“你如果没事干就把药材给捣碎,不要坐那发愣,国师府从不留闲人,药人也不例外。”
出府以后,侍女没了拘束,瞧着这娇滴滴的药人,不免心生怜悯。
不过这药人,似乎太娇气,光是背个框就直喘气,眼里也没有活干,这样的人在国师府活不长,通常下场惨淡。
晁怜在原地歇了一会,止住眼眶中的酸涩,颤颤巍巍的把药材拿出来,倒在石臼里。
“大夫!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相公吧!”
疯疯癫癫的妇人,不知道是从哪窜出来的,猛地扑在晁怜身上,一边哭喊,一边扯着晁怜的衣服。
妇人的力气很大,死死抓着晁怜不放手,不停摇晃。
愈合的伤口,经此一遭,再度崩裂,晁怜被疼的说不出话,咬着唇角,脸色发白,想要掰开妇人的那只手也提不上力气。
“松…松开……”
微弱蚊蝇般的声音,自然起不到作用,眼看着晁怜就要被摇晕了,侍女才将妇人扯开,冷声道:“背篓里有金创药,需要就自己凃,待不下去,自己回府,服了药就别动歪心思,不然你活不过三天。”
国师府的人,服的药都有毒性,每月都需吃解药压制,不然会暴毙而亡。
侍女怕晁怜动歪心思,刻意提醒了一下。
晁怜楞在原地,缓了好半天才起身,听到侍女的话,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跑……
她的家已经没了,天下之大,她又能跑到哪里。
晁怜很恍惚的走在街上,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涣散,此时还没意识到,这是服的药起效果了。
乌烟瘴气的街道,晁怜生的娇美,惹来的目光,混杂着各种肮脏的情绪。
国师府离这不远,不过是几条巷子的距离,晁怜却走的格外困难,腿像是灌过铅水一般,迈的极为困难。
晁怜实在没力气,扶着墙从巷子里往国师府的方向走,眼前的景物也在一晃一晃的。
“小…主…小主…是您…吗……”
巷尾的深处,晁怜在恍惚间被人微声呼唤。
阴影中的布棚下,躺着个瘦弱的身影,远远看到晁怜的时候就想挣扎起身,奈何伤的实在太重,无法挪动身体,扯着干裂的嗓子,竭尽全力的喊晁怜。
好在,晁怜是朝里走的,没错过,这一声声呼唤。
模糊的视线,晁怜只看到在地上,蜷缩着个血人,刺目的鲜红。
声音却很熟悉,晁怜稳住身形,蹲下身去仔细瞧那血人,看清的时候,一时哑然。
“小主…你…你还活着…,奴…还能见到小主…就…安心了……”
蜷缩成团的人,吐着血沫,一边流泪,一边嚅嗫的说着话。
恍然片刻,晁怜有些哆嗦的蹲下身,卷起衣袖给那人擦拭脸上的污渍。
雪白的衣袖被血渍和泪水给弄脏,晁怜却顾不上,眼泪直往外冒,声音里夹杂着细微的哭腔。
“伍壬…你…你怎么了,你…别哭…别哭,我没事的…别哭……”
伍壬是晁怜的暗卫,从小到大一直默默守护着晁怜。
破城之日,伍壬为护送晁怜出宫,硬生生从人群中杀出条血路,身负重伤,后来被追兵搜查,不顾生死,孤身一人去引开追兵。
晁怜被抓进地牢,怎么也没伍壬的踪影,她本来以为伍壬已经……
再次重逢,晁怜被伍壬的一身伤给吓到,伍壬流了那么多血,这样是会死的,她又不会医术,她该怎么办。
极度紧张,晁怜甚至连身上的疼也感觉不到了,直到有血顺着崩裂的伤口往下流,流到掌心,这才猛地想起,侍女刚给她的金疮药。
晁怜将药粉撒在伍壬流血不止的伤口上,随即就听到一声痛苦的低吟。
朝外翻着的皮肉早已溃烂,上药的作用微乎其微,必须将腐肉给剔除才行。
晁怜瞥见伍壬腰间别着的弯刀,手止不住的哆嗦,她做不到,稍有差错便会要了伍壬的命。
“小主…你…不要在管我…了…,我能见…小主…最后一面…,知道…小主没事…就已经很……”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伍壬便吐了口血出来,全都溅在晁怜的衣摆上。
素白的衣衫与晁怜很搭,染上几抹艳红,倒是显得荒诞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你别说话…别说话…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的……”
晁怜深吸一口气,抬手用脏袖子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咬着牙将伍壬腰间的弯刀给抽出来,分明做了很久的准备,拿着刀的手依旧抖的很厉害,险些掉在地上。
伍壬瞥见晁怜惨白如纸的脸,强撑着痛楚,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握住晁怜的手腕,微声安抚道:“我没事的…,小主快把刀收起来…咳咳…别伤到小主…自己…咳咳……”
言罢又咳出口血来,晁怜很慌,握着刀柄的手却被人握住,伍壬一点点将晁怜的手掰开,收回弯刀。
小主自宴会结束就再也没碰过刀,甚至连寝殿里的瓷器都给收起来,似乎很害怕尖锐的物件。
伍壬要时刻保护晁怜的安全,宴会上发生的一切,她也是知道的。
旁人都在夸公主冷静,沉稳,颇有未来祭祀之风,却没人瞧见,晁怜那只藏在衣袖里的手,始终抖个不停,或是在深夜被梦魇给惊醒。
伍壬看不得晁怜受半点委屈,她这样,恐怕也活不了多久,没必要在浪费药了,更何况小主也受伤了。
素白的衣服,沾染到丁点污脏都是刺眼万分,伍壬早就瞧见从晁怜袖口滴出的血,心疼更是愧疚,若不是她没用,小主又怎会失踪,受这一身伤。
“小主…快走…吧,这里有很多…危险的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
伍壬撑着伤痛,尽量表现的平和,不想让晁怜忧心,抬手帮晁怜抹去脸颊上的污渍。
小主一向爱干净,现在这幅样子,一定很难受……
伍壬只恨自己没用,没能护好小主。
昏暗的街巷,晁怜抱着已经昏过去的伍壬,眼底满是恐慌。
国师…国师…她会医术,她一定能救伍壬!
失去太多,晁怜已经有些崩溃,遇见亲近的人却要眼睁睁看亲近的人死去,她做不到,她可以去求国师,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只要伍壬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