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想到今日,晁怜的面纱染了那女童的血,心底有了大概的猜想,恐怕是染了疫病。
这疫病对她是起不到作用,对寻常人却是致命的,染病到死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染病的人起先会感到疲惫乏力,过个一两天便开始咳嗽,伴随着持续的高烧。
最初,可能是认为染上了风寒,抓几副药吃就好,实则不然,这病会侵蚀人的五脏六腑,咳嗽的一天比一天厉害,直到咳血,这人便是没救了。
其实今日的那女童已是强弩之弓,若不是她一针下去,止住上涌的气血,人应当死在那院中了。
寻常的草药对那女童已经没作用了,她才用那毒虫混着解毒的药给人服下,为的就是压住那股气血,以毒攻毒,暂时将命保住,只是后续,恐怕是会留下病根,需要定期调养。
朝思暮弯腰,摸了摸晁怜滚烫的额头,忍不住皱眉,体质确实太差了,不过刚染病便起了烧。
不过既然是刚染病倒也不麻烦,朝思暮从腰间掏出一颗药丸,喂给了晁怜。
朝思暮擦去晁怜眼角的泪痕,思绪一时有些空。
她本想将晁怜给带回去,眼下见人生病,想了一瞬,还是没将人叫醒,而是在这书房中转了一圈,视线却被书桌上的一副画像吸引。
那是一个很模糊的背影,仔细看去是一个持剑的少女,朝思暮愣了一瞬,似乎觉得眼熟,见下面还有便往下翻。
一张接着一张被翻开,那少女的样貌更加清晰,从背影到了侧脸。
画中的少女侧着身,怀里抱着一只猫,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漠。
逐渐到清晰的正脸,少女在练剑,在看书,在吃饭,每一张画的都很用心,尽力在描绘那少女的神态。
那画中的人,似乎不爱笑,画里都是冷着一张脸,未曾见分毫笑意。
这画越往后翻越清晰,只是翻到后面,纸张有些许泛黄,看上去似乎是很久之前的。
直到朝思暮翻到最后一张画,那画中的人似乎有了笑意,不再是冷冰冰的,她看着作画的人,在笑。
最后的那张画,纸张已然完全泛黄,有了陈旧之意,画一旁有两句题词。
朝思暮不自觉念出了声,恍惚间她似乎与画中的身影重叠。
这画中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年少时的她,画上的内容更是她与晁怜相处的点点滴滴。
不是厌恶她,甚至到了要杀她的地步,那这些画是哪来的。
最上面的那张,墨还未干透,轻轻一碰便会染到别处,本就模糊的背影显得更加虚无。
除去第一张,后面的几张,看纸的新旧成度,应当也是不久之前画的,而到了后面的时间就更加久远,却都是在她离开之后。
压在最下面的,或许是她还在这宫中之时,可那两句题词,不禁让朝思暮抵在纸上的手指忍不住轻颤。
垒了很厚一叠的画纸,逐渐从很清晰的样貌到最后只剩模糊的背影,作画的人似乎对这画中人的印象也在变得模糊不清。
朝思暮的思绪很乱,心底压不住的烦躁,挥之不去,猛地拿起那张画着背影的纸,控制不住的将它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
虚弱的声音十分微小,但依旧传到了朝思暮的耳中。
兴许是她方才的动静太大,将晁怜吵醒,朝思暮压不住心底的烦躁,迟迟没有回应晁怜。
晁怜却已然瞥见地上的那团纸。
第17章 寒风顺着并未关紧的门缝吹了进来,悄然将地上的那团纸吹到了晁……
寒风顺着并未关紧的门缝吹了进来,悄然将地上的那团纸吹到了晁怜手边。
晁怜从锦被中伸出手想将那团纸捡起来,指尖还未触碰到,先一步被朝思暮抢走。
“咳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给我...,不过一张纸你为何要将它揉成这般。”
细碎的月光下,晁怜因高热,脸颊上浮着一层惹人怜爱的绯红,咳嗽激出的眼泪,雾蒙蒙的在眼眶中打转,声音也有些嘶哑,但看向朝思暮时却生出几分警惕。
朝思暮攥着那张纸,附身看着格外脆弱的晁怜,唇角忍不住轻微抽搐,随即将那团纸展开,当着晁怜的面将那张画给撕碎,压着烦躁,扔在地上,冷声问道:“心上人?”
不知为何,晁怜能感觉出朝思暮的情绪不对,瞥到书桌上被翻的一团乱的书桌,以及被打翻的墨,心口猛地一痛,掀开锦被,正欲起身将那些画收好,忽然眼前一暗,双手被人禁锢,按在床榻上。
寒风吹灭了摇曳的烛火,昏暗之中,晁怜无法视物,听力便敏锐了不少,悉悉索索的声音,夹杂着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晁怜不禁紧张起来,想要逃离,手腕却被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给禁锢。
碰的一声,铁器掉在地上的声响,晁怜下意识扭头,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太过昏暗,她看不见,但紧贴着她的冰凉肌肤,*以及从耳边响起的声音,让她知道那是什么了。
朝思暮摘下面具,贴着晁怜的耳边,隐藏在黑暗中的那双眼眸,充斥着格外妖异的血红,压着嗓音,格外嘶哑。
“你就那么喜欢那画?”
耳边的响动让晁怜更加不安,想要逃脱却被束缚,下巴也被一只手给钳住,十分强硬的让她转过头,直面朝思暮。
昏黑的视线,晁怜虽看不见朝思暮的脸却能感受到一道存在感极为强烈,不可忽视的目光。
心跳不禁加快,浑身感到僵硬,晁怜缓了很久,思绪翻飞,极力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缓缓开口:“不...不是,只是一个要好的朋友..。”
晁怜能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加重了,勒的她很疼,但她却不敢挣扎,怕惹这情绪阴晴不定的人生气。
“嗯......”
晁怜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脖颈上传来的剧痛便让她无法继续思考。
“疼...别......”
一夜无眠,隔日清晨,晁怜依旧躺在床榻上,发着烧,脸色似乎比先前还要差上几分。
朝思暮醒来以后便离开寝宫,独自去见了晁易。
原先还在为疫病而发愁的晁易在见到朝思暮的那刻,脸上的疲惫之色都减轻了几分。
朝思暮换成了一席白衣也没戴着那青面獠牙的面具,遮上了面纱,恍惚间让人感觉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晁易认不出换了这样一身衣袍的朝思暮,全然当是晁怜从宫外寻来的神医,表现的十分热情,急忙给神医赐坐,更是吩咐侍女给神医斟茶。
两人刚落座,晁易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道:“朕听闻,你能诊治疫病,这可是真的?”
茶盏被放回木桌,朝思暮对晁易未有半分敬意,没有答话,简单嗯了一声,便在打量这皇帝的寝宫如何。
晁易察觉出这神医的态度很是敷衍,顿时有些气,但又想到那棘手的疫病,硬生生将气给压了下去,接着问道:“那神医,眼下可有治这疫病的方子,若神医能将这疫病给治好,朕定不会亏待了神医。”
皇帝的寝宫似乎更大些,倒是显得空旷,竟不如晁怜的奢华,看来这老皇帝的确很宠晁怜,只是不知道这位也是否如此。
半晌没等到回应,尊贵惯了的晁易更是气,端着茶盏的手,隐隐有些抖,就在晁易要发火的前一刻,朝思暮才漫不经心的开口,只是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晁易气的差点端不住茶盏。
“治这疫病可以,但我无需名利金钱,你把晁怜许我便好。”
话音刚落,晁易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茶盏也被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划伤了朝思暮的脚踝但又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晁易没想到这人会如此张狂,竟敢这般跟他说话,更是在践踏他的尊严,一介草民,怎敢肖想。
“放肆!你可知......”
不断拔高的音调,朝思暮吵的头疼,直接打断了晁易接下来要说的话,淡然道:“这天下,你除我以外便寻不到能治这疫病之人,你不想要这天下人,亦或者是那快死了的晁怜。”
话被呛住,晁易憋的脸色涨红,正欲叫侍卫将这人拉出去,杖则五十,搓搓锐气。
晁易听完后半段话,陡然噤声,愣了好一会才有反应。
“你方才说什么?”
晁易似是没听清朝思暮的话,亦或者是质疑他听错了,不禁又问了一遍。
朝思暮的神情依旧很是平淡,似乎并未对晁易的行为有何感想,冷冷道:“她也染了疫病,得不到医治,不出半月便会病死,你可以想好再回我。”
说完,朝思暮便没再管晁易,径直走出寝殿,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往一处别院走。
得知晁怜染了疫病,晁易虽惧染病,但为了验真假,更是关心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还是带着一众太医去了晁怜的寝宫。
到门口的时候,晁易见晁怜没有出来迎接,便有了不好的预感,遇见殿中的宫女,得知人还未起,来不及再做思量,带着人就推开了寝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