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窗外的严寒在酒气的熏陶下也被放缓,晁怜酒量很差,不过半杯下肚,脸颊上便浮起一丝绯红,眼睛也是很朦胧。
  朝思暮给晁怜买了枣糕,桃花酥之类的糕点,林林总总也有不少,这些都是往日里晁怜最爱吃的,今日却没动。
  雪地里的梅花脚印被融化,再看时寻不到一点踪迹,晁怜继续端起酒杯,还未入口便被拦住,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凉的厉害,除去不适,更多的是熟悉。
  晁怜对上朝思暮关切的神情,眼角弯了弯,轻笑道:“阿朝的手好凉。”
  闻言,朝思暮的指尖颤了一下却没能松开。
  “殿下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
  晁怜顺着将酒杯放下,垂眸扫了眼桌上的糕点,柔声应道:“那我吃糕点好了。”
  枣糕放的久了,稍微有些凉,晁怜却吃的很开心,小口咬着,眼中也满是细碎的闪光。
  朝思暮望着晁怜,眉间也跟着染上几分暖意,若一直这样,似乎也不错。
  吃完枣糕,晁怜便饱的差不多了,趁着朝思暮没注意,动作极快的端起酒杯,顺势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空掉的酒杯被放回桌上,朝思暮有一瞬错愕,抬眸却只瞧见晁怜在望着她,眼底含着层水雾,正在朝她勾手指。
  朝思暮本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俯身贴了过去,不待反应,脸颊上滑过一抹柔软,含着浓郁的酒香。
  许是喝多了,晁怜格外粘着朝思暮,直至隔日清晨,朝思暮才从床榻上起身,手臂还被人抱着。
  朝思暮将动作放的很轻,抽出被晁怜抱在怀里的那只胳膊,垂眸望着身旁还在熟睡的人,盯着手发了会呆,耳边的声音还未散去。
  不知怎么地,她答应了带晁怜出宫去玩。
  过几日便是年关,饥荒也解决的差不多了,到时街上应当也是热闹的,出宫也不是不可,若她喜欢的话。
  朝思暮临走时帮晁怜盖好了锦被,不舍的在额间落下一吻这才离去。
  关门的那刹,晁怜却睁开了眼,望着被锁上的殿门,垂下眼眸。
  疫病跟饥荒都被解决,朝思暮这几日也没出宫,而是在潜龙殿待着。
  晁易见朝思暮坐在他的正厅,毫无礼数,手里还端着茶盏,气不打一处来,但只能忍着,脸色憋的很难看,但他的确是有事相求。
  他当初与朝思暮的交易,不止将晁怜给送了出去,一同的还有祭祀的位置,眼下到了年关,按照往年的习俗,应当是要祈福的。
  可这几日他连晁怜的面都见不到,更别说去提起这件事,他前日去了晁怜的寝宫,发觉门是锁死的,原先在这的宫人也被驱散,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人是将晁怜幽禁了。
  年关的祈福,历来是规矩,他也没法开这个先例,废除祈福,先不说民众,哪怕是朝堂上的大臣也不会同意。
  万般无奈,晁易只好找上这人。
  朝思暮依旧在打量这殿内的布景,先前她便感到奇怪,每次来这,她身上的怨灵都很是躁动,不停往外闯,瞥见在房梁上挂着的一枚铜钱,忽然明了。
  这铜钱很是暗淡,泛着一层锈,乍一看确实不起眼,若细看便能瞧出其中的不同。
  帝王不止多变,房梁上还拴着给死人的压口钱,倒是稀奇。
  晁易放下身份,一同坐在木椅上,犹豫半响,开口道:“既然你已是祭祀,年关的祈福便交由你来操办,万不可出差错,至于你若有想要的,可以提出来。”
  瞿朝向来看重这些,交由一个外人,还是这样一个琢磨不透的人,晁易心里没底,但眼下却只有这一个法子,心底对朝思暮的忌惮更是多了几分,他迟早要将这人铲除,留下只会是祸患。
  晁易面上虽诚恳,心底的想法却是狠厉,万不可养虎为患。
  朝思暮闻言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指向房梁上挂着的铜钱。
  “那你把这枚铜钱取下给我便是。”
  晁易先是一愣,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见那房梁上的铜钱,不禁疑惑,他在这住了几日,倒没发现这房梁上还拴着东西,应当是父皇之前挂上去的。
  想到父皇,晁易犹豫了一瞬,但毕竟是眼下的事要紧,还是命宫人将那铜钱取下,递了过去。
  朝思暮拿着铜钱,源源不断的黑气朝外散发,索性将它也放进了装怨灵的锦袋里,任由里面的几只东西撕扯。
  趁着这会无事,晁易便交代了很多祈福的事宜,只是不知那人究竟有没有在听,始终往别处看。
  交代完这些,朝思暮也是嗯了一声,没有其它表示。
  晁易的脸色很僵,还是耐着性子道:“若你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再说一遍,不然让晁怜跟你讲一些,你看这样可好?”
  好生生一个皇帝,还要受这等欺辱,晁易眼中含笑的看着朝思暮,深处则是恨不得把人给千刀万剐。
  朝思暮听到晁怜的名字,终于有了反应,冷声道:“若没其它事,我便回去了,至于你说的事,我会考虑。”
  眼看着人就要走,晁易急忙将人拉住,踌躇问道:“她这几日可还好?”
  朝思暮的脸色,一瞬冷了下去。
  “怎么?你想做什么?”
  晁易察觉出气氛不对,急忙摆了摆手,慌忙解释道:“她自幼便体弱,不知眼下可好,需不需要我派人去照顾。”
  第30章 晁易扯着朝思暮的衣角,十分心急。
  晁易扯着朝思暮的衣角,十分心急。
  “我只是...担心她......”
  朝思暮甩开晁易,眼底是止不住的厌恶,原来这些人的虚伪是成群结队的。
  年关,宫外的集市很是热闹,没了往日的死气沉沉,关掉的商铺也陆陆续续开张。
  今日没宵禁,哪怕是晚上,放眼望去依旧是万家灯火通明,点点火光如同坠落在人间的星河。
  晁怜拎着兔子花灯,脸上戴着半张面具,防止被人认出,空出的手被人牵着,握的很紧,生怕她不见了一般。
  “阿朝...疼......”
  人群涌动,朝思暮怕被冲散,始终将人护在身后,闻声一愣,放缓了手中的力道,回首去看晁怜,轻声道:“那殿下跟紧我,这里人太多了,不安全。”
  熟悉的街道,晁怜记得她先前也来过这里,只是那时没这般热闹,而是一片死气沉沉,随处可见的人间凄景色,全然无法将这些联系在一起。
  不远处的集市,熙熙攘攘围着一圈人,晁怜有些好奇便扯了扯朝思暮的衣袖。
  “我们去那边吧?”
  远处的吆喝声很大,凑近看了眼,一处猜灯谜送花灯的小摊位。
  摊主拿着花灯,台下有很多人在猜谜底,晁怜只看了一会便没了兴趣,拎着手里的兔子花灯,抬眸望向朝思暮,微声道:“阿朝不是说这附近有放灯的地方吗?”
  集市虽然开了,但不是很大,逛了不过一会,两人就走到了尽头,矮桥上围着很多人,顺着往前看去,河面上飘着许多花灯,上面都写着祈福的话。
  晁怜买了两盏花灯,借来了纸笔。
  “阿朝有愿望吗?一起写下来吧。”
  朝思暮接过花灯跟笔,犹豫片刻,背过身在纸上写了句话,弯腰将它一同放入水中。
  晁怜也在灯上写下了愿望,只是那愿望却不是许给自己的,不待朝思暮回神,先一步将那花灯放入水中,目送它朝着月亮的方向飘去,希望它能走的远些。
  蜿蜒向前的河流,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点缀着星光,一路飘向远方,寄托着人们的祈愿,流入该去的地方。
  今夜来放灯的人格外的多,应当是在祭奠故人。
  朝思暮放完灯便收了手,眼底含着眷恋。
  她若有愿望,那便是此刻。
  “殿下许了什么愿?”
  晁怜的目光在闪烁的河面上,珀色的眼眸中也倒映着细碎的光亮,声音却很是沉闷。
  “愿我跟阿朝长长久久。”
  闻言,朝思暮眼底的寒冰,似乎融化。
  “殿下许久未出宫,可有想去的地方?”
  晁怜垂下眼眸,不曾去看朝思暮,望着水中的倒影,抬手似与水中的影子重合。
  “阿朝...你还记得是在哪遇见的我吗”
  思绪跟着拉远,朝思暮透过人群,目光落在一处巷口,她是记得的。
  遇见晁怜那日,她才刚有意识,但不似常人般有情感,没有目的,整日随着煞气的指引,杀掉那些背着怨的人。
  直到在遇见晁怜时她感受到片刻静宁,无论是跟随着她的煞气,还是那些惨死的怨灵,总是会缠着她,日复一日在她耳边哭诉,哪怕是活着的人,她也能听见很多杂音,埋藏在深处的恶劣。
  世间杂音,她唯独听不见晁怜的心声。
  后来她被人寻进宫,其实她随时可以走,宫墙拦不住她,那些巡逻的侍卫也是如此。
  她贪恋片刻宁静,便留在了晁怜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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