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朝思暮在深林中浴火重生的第一年便留在这邻国,除去修养她这具身体,顺带干了点别的。
  邻国的老君主曾患恶疾,命不久矣,她以游方大夫的身份揭了皇榜,不仅入宫救了人,一同安了个傀儡。
  新任的君主便是她的傀儡,先前才会任她摆布,无比听话,此刻也是如此。
  朝思暮带上了易容的面具,踱步至城门,掏出一块刻着将字的虎符。
  守门的侍卫本不甚在意,瞧见令牌后皆是一阵轻颤,规规矩矩的让出一条道,头低的很厉害,不敢去看。
  虎符是她先前觉得好看,这才收入囊中,没想到在今日却有这等用处。
  朝思暮的神色在入城后更是阴沉,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举止亲呢的侣人,不禁想到在林中听到的话。
  那男人说是从两个女人那得到的,一个高个子的女人跟被抱在怀里的病美人,玉佩是从怀里的那人手中得到的。
  言语之间,皆是这两人的亲近,不然又怎么会被抱在怀中。
  陈杂的想法涌入,朝思暮愈加烦躁,加快了步伐。
  如果说在山中要耗费些时日,这处她想要寻人就是易如反掌。
  朝思暮进了宫,不知是有了何打算。
  城内的一角,不甚起眼的地方藏了两道身影。
  林默进城之后,松了口气,至少在这处,那些追兵是进不来的,唯一的难处就是怀中这人,一路跟着她劳累,身上的伤没痊愈又起了烧,当务之急是去寻大夫。
  奈何她对周遭的环境太过陌生,除去未曾来过这,她也许久没来过这街市,不知要如何寻大夫,囊中更是羞涩,甚至连这入城的通行令都是她怀中姑娘买下来的。
  墙角避风,稍微暖和一点,晁怜抬头瞥见林默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感到有些不适应。
  “林小姐…你将我放下吧?一直赶路你也累了,眼下先休息一会,恢复体力在做打算也不迟。”
  一直被人抱着走,晁怜也有些不好意思,提议让她下来,现在至少是安全的,休息便很重要。
  毕竟她也不知道,朝思暮会在何时追到这来。
  她所处的情况很复杂,手上也没权利,可恶的还是她这具如菟丝子般羸弱的身子,她甚至到了不依靠别人就会轻易死掉的地步。
  晁怜虽恨却无力,好在心底有了计划。
  林默是将门遗孤,活着便是有价值,凭借着这层身份足以将反叛军收入麾下,到时也是不小的力量。
  她的父皇在生前做了些失心疯的恶事,不少人心寒,其中有看透的臣子,避免引来杀身之祸,提前递了辞呈,天真的以为这样就没事了,终究是低估了她父皇的手段。
  解甲归田的臣子,没过一段安稳日子,纷纷死于非命,这其中的猫腻,不是傻子就能瞧出。
  主动递辞呈也无用,不少人起了反叛之心,无论如何都会死,不如拼一把。
  起先还能镇的住,一直到了后来,外来入侵让父皇没了心思去围剿出逃的反叛军,一门心思的抵御外敌。
  可惜失了人心,军力的流逝也造成了瞿朝的衰败,战场之上没还手之力,连连溃败,一直到了最后皇城被攻破,落得个灭国的下场。
  这些都有迹可循,似乎从最初就有了预示。
  晁怜虽体弱却不是只会琴棋书画的摆设,幼时起便每日攻读圣贤书,诗经甚至是兵法。
  最初她只是想博得一句夸奖,没想到在日后却会救她的命。
  晁怜是女儿身,不受宠,宫中没人会在意她,那她便是众人口中软弱无能的小公主。
  长久的忽视,欺压,她也习惯了这些称谓,养成了悲天悯人的性格。
  她付出了代价,清醒了不少,当下就做出了改变。
  晁怜的眸中多了几分野心,她经历的各种悲剧,惨死在她身旁的好友,无一不是对她的警醒。
  安稳从不是求来的,她若想要就必须让他人闭嘴。
  做到这些,她便需要权利。
  反叛军的力量不容小觑,她先前听闻的消息,大家伙为了躲避乱世,归隐山林做了土匪。
  晁怜早就没了看法,她在乎的只是这些人是否还恨,她能不能利用这些。
  北风呼啸,晁怜没能被放下,反而是多了几分优待。
  林默心疼小姑娘,脱下了自己的狼裘,厚实的盖在晁怜身上,面对晁怜之时,面上的凝重也融化,眉间只剩担忧,轻声询问道:“你又不重,抱着你我也不累,还能暖和些,你现在可感觉好些?伤口还疼吗?”
  一连串的关心,晁怜无奈的笑了笑,她曾奢求了多年的关心,末了居然是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姑娘。
  晁怜觉得胸闷,一口浊气堵住了她,眼眶跟着酸涩,良久将情绪压了下去,摇了摇头。
  “不疼了,睡一觉便好。”
  晁怜说完顿了一下,抬手将插在发间的玉簪取下,递给林默,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你将这发簪给当了,大抵能换些银两,这处总归磨人,不宜久留。”
  “换了银两,那便先寻家客栈住下。”
  晁怜将发簪塞进了林默手中,不愿听些什么,闭上了眼,恰巧遮住眼中的不舍。
  这发簪是她母后在她降生之前给她准备的礼物。
  她记得父皇说过,母后曾期盼着等她长大后给她亲手簪上,可惜没这个机会,甚至是连看一眼都未曾有过。
  多年来她将发簪带在身边,终归是不舍。
  林默将发簪攥在掌心之中,不由得踌躇,她并没错过在方才的一瞬,瞧见了晁怜眼中的不舍。
  既然是不舍又为何要当掉,若是为了生存,无可厚非,可若干年后又是否会悔恨。
  林默叹了口气,抬头望了眼天,鹅毛般的雪花,毫不留情的落在人身上,冷的厉害。
  纠结过后,林默还是去了当铺。
  手中有了银两,还是不少,足足能装满一个钱袋子。
  林默听晁怜的话,寻了处不起眼的客栈,定了一间客房。
  一方面是为了节省开销,毕竟她的身份敏感,若是在这城中遇见认识的人,通风报信给瞿朝,她到时也难逃一劫。
  另一方面就是为了照顾晁怜,若是分两间客房,万一出了事,她没发觉或是及时制止,岂不是犯了大错。
  起先她是没想到这点的,可一想到店小二不怀好意的眼神,不由得警惕。
  晁怜生的好看,人在外面又无自保的能力,危险是无法避免的。
  林默将晁怜给安顿好,仔仔细细将门锁上,叮嘱人不要出声,自己则是去药铺抓药。
  好在这客栈的位置不算偏僻,没走两步便有个药铺。
  林默虽不是大夫却也知晓些常见的药方,抓了些药,不敢耽误时间,付了钱立即就要走。
  来的时候这街上还没人,出了药铺,不过几步距离,林默便瞧见在路口围了一圈人,叽叽喳喳的在讨论着些什么。
  这种琐事,林默是不感兴趣的,路过之时,余光却瞟见上面的内容,猛地停住了脚步,眼中很是错愕,不可置信的盯着悬赏告示上的那张脸。
  第48章 悬赏告示上画着的人竟与她捡来的姑娘有七
  悬赏告示上画着的人竟与她捡来的姑娘有七分相似,无论是五官还是神态都十分贴合。
  林默不由得一怔,没了回去的心情,仔细读着告示上的内容,直至读到姓名。
  告示上写的很清楚,瞿朝二殿下在林中意外走失,腰上受了伤。
  若是容貌,林默只觉得是巧合,伤口却不会骗人。
  顿感心悸,她这几日究竟在做什么,救了仇人的女儿。
  林默良久闭上了眼,脑海中是那姑娘的面容,一点一点跟儿时记忆中的小不点重合。
  年少之时,她曾与这位二殿下有过几面之缘,当时的印象很深,大抵是一个小孩的脸上总出现郁郁寡欢的表情会令人好奇。
  那时的她还是不问世事的世家子弟,不听父亲教导,不愿习武,枯燥又乏味。
  分明是在同一处庭院,她是被迫,不服,无可奈何,那小不点却很是积极,笔都拿不稳的年龄却在作诗。
  她记得最清楚的是一个失望的神情,似乎总是不开心。
  后来林家就出了事,她便没再见过这人,想不到再见却是这种情形。
  林默握紧了拳,手中的药材也在晃动,险些掉在地上。
  拥挤的人群散去,不时交头接耳着什么。
  “你看人命就是不一样,光是悬赏的零头就够买我们的命了……”
  “喂…你见过吗?行走的五十两黄金,这要是谁找到了,岂不是发了。”
  “我要是见过,哪里还会在这待,五十两黄金,人就算是钻地缝里我也得给揪出来……”
  高额悬赏,一瞬传遍了全城,男女老少走路上遇见个年轻的姑娘都得拉着看个半天。
  林默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心口闷疼,脚下的步伐却越走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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