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木门腐朽,墙下累着的苦命的尸骨成了垫脚石,一时根本不见得有人守。
城门被破,晁易垂着头坐在龙椅上,阴影下的面容几经扭曲,耳边只觉翁鸣。
他…本该是这天下的主人…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碰的一声,殿门被推开,哆哆嗦嗦的士兵猛的跪在了地上,双膝直抖,开口满是颤音。
“报…敌军已至宫门……”
一言未尽,朝臣更是嘈杂,人人自危。
晁易猛从龙椅上起身,高高站在殿台下朝下盯着来报的士兵,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戾气,沙哑着嗓音,一字一句命令道:“来人将晁怜从殿中请出,亲手送到朕手中。”
晁易的请字在口中险些被咬碎,可见有多恨。
本该是好好的,该死的从来就是她!
侍卫一愣,抬首望着高台上的人又忽地将头垂下。
左右都是个死罢了……
晁怜扶着殿墙走到窗边,还没来得及坐下,耳边就传来一阵喊杀声,接踵而来的便是兵戎相见时的碰撞,嗡嗡作响像是丧钟一般。
晁怜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目光所及之处还是那颗枯树,鼻尖若隐若现的血腥味,终是令人作呕。
寒风携着血气袭至殿内的每个角落,晁怜却静了下来,她等的人来了。
禁闭的殿门被侍卫给撞开,乌泱泱的人挤进殿内,为首的侍卫连脸上溅着的血都未干涸,一直往下滴,生怕让晁怜给跑了,一把将晁怜擒住,随手找个了根麻绳将双手向后捆在一起,硬拉着晁怜就往殿外扯。
晁怜的伤处还未愈合,动作稍微大一点便会扯着伤处,不免吃痛,晁怜闷哼一声,白色的衣衫染着几抹梅红。
侍卫却听不见,自顾自扯着晁怜往外赶,满眼惶恐,口中也是喃喃自语。
晁怜被扯出殿门,迈过门槛便瞧见倒在脚边还在朝外咳血的士兵,心口中了箭,口中吐着血沫,脸色涨的通红却仍死死着她,眼中满是恨意。
脑中浮过一片记忆,晁怜记着这人,旧时在她殿中守夜的小侍卫,人很是胆小,时常被殿中的其他人欺负,脑子却是好使,几次来求过自己想调个差事。
她那时允了,那人跪在地上朝她道谢,面上皆是讨好与欣喜,眼下又为何露出这种表情,她做错了什么吗。
晁怜收回了视线,一步一步朝着宫门的方向逼近,腹部的伤口也跟着撕裂,衣衫上的朱红愈加刺目,唇色更是苍白了几分,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在下一秒便会倒下。
日光在此刻有些晃眼,晁怜被扔到晁易的身前,一个踉跄差点跌在地上。
晁易在平日里的淡然自若早被撕破,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鸷,双眼布满红血丝,不免显得狰狞。
宫门外的人仍在撞门,争吵的声响却在一瞬被埋没,刺耳的嗡鸣。
晁易伸手狠狠掐住了晁怜的脖子,手上青筋暴起,眼底满是戾气,似乎真的像将晁怜掐死,咬牙道:“你为什么还没死。”
强烈的窒息感令晁怜的脸上多了几分颜色,胸腔中的空气被消耗殆尽,临近濒死,晁怜却不挣扎,唇角艰难扯出一抹笑意,嘲讽似的看着晁易。
似是这目光太过刺眼,或是晁易怕死,猛地松开了手,沉浸片刻又将人捆在了宫墙之上。
“若城破,她则死。”
晁易也听闻了在外的传言,清君侧,立新王,可笑至极,这天下就只能是他的,想抢除非他先死,晁易又跌坐回龙椅上,发丝掩面,似哭似笑,一阵又一阵整个人显得有些疯癫。
晁易的臣子,面面相觑,眼神四下交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事关生死。
晁易的模样像是真疯了,平日里稳重的帝王,掩面啼哭又转而放声大笑,画面着实诡异。
晁易被下了蛊,他却不自知。
朝思暮从不信任何人,临走前怕晁易生事端便下了蛊,晁易若敢伤晁怜一分一毫便会遭蛊虫蚕食五脏肺腑乃至心智,暴毙而亡。
这蛊中下的那刻便已血肉为生,没发作的时候就对神智有影响,晁易方才对晁怜动手更是令蛊虫活跃,不过半晌便是一副神志不清的疯癫模样。
晁怜被捆在木桩上,一路被人抬到了宫墙最边缘,箭羽还在空中密布,悉悉索索的仿若一场下不完的暴雨,嘶吼着将一切吞噬。
林默仍是一席黑衣,干脆利落,手持长剑将敌人的头颅砍下,墨色的眼底许是带着几分兴奋,抬眸的一瞬,猛地一怔,抬手将箭羽挥停。
宫墙上守着的侍卫,瞧见这招真有效果,松了口气,壮着胆子朝晁怜身旁靠近了些,大声传话道:“若城破,则人死。”
晁怜被身旁人的喊话声震的耳朵疼,不禁蹙眉,她这位兄长又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副令人唾弃的磨样。思绪间撞上林默担忧的目光。
林默持剑的手一顿,沉默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很厉朝面前的人砍去,脸颊上溅着的血珠一直朝下淌,她却不觉得恶心,心底压着的石头也被一块一块搬开,这些小人本就该死,若父亲还活着就好了。
虽没人再向上放箭,却依旧抵不住宫门被撞的吱呀作响,好似下秒便会被撞破般。
沉重的撞门声似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匕首,凌迟着在场的每个人。
方才传话的那人,脑袋一转,抬头望着在闭目养神的晁怜,心底慌的厉害,额头直冒冷汗,好似也发现了这点,僵持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城门一破,不管这人会不会死,他们都只剩死路一条。
想通这一点,那人不由得瘫坐在原地,双腿抖个不停,他还没活够,还不想死。
晁怜睁开了眼,余光落在瘫坐在地的那人身上,半响后才微声道:“我记得你,你妹妹可还好。”
那人猛地抬起头,表情带着些许怔愣,眸光一瞬又暗淡了下去,垂着脑袋,喃喃道:“死了......”
晁怜像是早就猜到一般并不意外,轻微点头,半晌没再说话,思索着些什么。
这人是晁易身边的小太监,她曾今有过几面之缘。
小太监身世很是可怜,父母双亡,家中剩下一个患了顽疾的妹妹,为了口吃的,入宫当了太监,日子过的很是不好,没钱打点关系,平日里没少被人欺负。
先前被打的鼻青脸肿来太医院求药,她刚巧撞见,那小太监哆哆嗦嗦从打着补丁的衣服里掏出几两碎银,求的却不是伤药,而是治肺疾的,她便问了几句,不忍心便让人偷偷去送过几次药。
不知这些年又怎么混到现在这个位置,约莫也是吃尽了苦楚,如今也是造化弄人,活下去的念想也没了。
那人猛的捶了下腿,自怨自艾的闷了一声,随及从靴子中掏出把小巧的匕首,起身塞在了晁怜的手里,嗓音依旧哽咽。
“殿下的恩情,小的没齿难忘......”
那太监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没等有人反应过来便从宫墙上一跃而下,咚的一声落地,摔断了脖子,一瞬便没了气。
剩下的人皆面面相觑,早就没了斗志,手里的剑掉在了地上。
局势扭转的很快,成王败寇,他们本就生的轻贱,活着也没个念想,倒不如死的干脆些。
没了人在抵抗,林默很轻易便将宫门破开,率领一众铁骑势必要将这前路踏平。
林默一路奔至宫墙,迅速来到晁怜身侧,目光落在那人比初见时还要惨白的脸色,心口很是沉闷,她该早点到的,她没想到晁易会如此丧心病狂,竟对自己的至亲都下的去狠手。
晁怜的伤口撕裂,还在一点一点朝外渗血,腰间的衣衫被染红了大半,晁怜硬是撑到了现在,她想亲眼看着一切。
晁怜被林默抱在怀中,脑袋枕着林默的肩膀,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她还不能倒下......
林默察觉到怀中人的不安,心底很是酸涩,轻声道:“殿下您放心,她不在这。”
边疆离瞿朝很是遥远,绕是最快的马,不眠不休的赶路,最快也需几日,朝思暮是来不及的。
话音刚落,宫门外便出现一抹血色的身影,衣衫被路上的树枝给划破竟显得有几分狼狈。
朝思暮就站在宫门,抬首便瞧见在林默怀中躺着的晁怜以及两人亲昵的姿态,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空旷的心口却像是被刀割般钝痛。
第58章 远赴千里至城门,朝思暮一席血衣立于马上,抬首却只瞧见……
远赴千里至城门,朝思暮一席血衣立于马上,抬首却只瞧见被旁人抱在怀中的晁怜,一瞬像是被利剑穿透心口,瞬身冷的像是刚从冰窟中爬上来,半晌都不曾出声,直至身下的枣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沉沉摔在地上,打破这种死寂。
晁怜也被这动静给吸引,余光往城外一瞥,入目的景象,不由得让她心中一紧,下意识拽住林然的衣袖,撇过头将整张脸埋在林然的心口,耳边猛地响起一片嗡鸣,思绪却是飞快。
林然一瞬僵住了身子,垂眸也瞧见在城下站着的朝思暮,思绪猛地一顿,不禁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