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这人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赶回了,她来的太不巧了些,林然正在思索要如何对付这人,怀中人却传出小声的叮咛。
  “她心口有旧伤......”
  微弱的声音若不是人就在怀里抱着,恐怕都听不清,林然神色一变,当即明白了晁怜的意思。
  她早就听闻这人的不同寻常,好似杀不死,不过既然有弱点就好办的多,轻轻将晁怜放在一旁的空地,缓慢向背后的弓弩摸去,心底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激动,这人若是死了便没那么多琐事了。
  拉满的弓弩像是索命的厉鬼,箭搭在弦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朝思暮被人瞄着心口却还站在原地没动,眼底似是凄凉,静静的抬眸望着倚靠在城墙边的晁怜,唇瓣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半响却不曾说出口,耳边一声呼啸,心口被一只箭羽从前至后给射穿。
  晁怜对上朝思暮的视线,呼吸一滞,默默将头转开不去看那人,抬手示意林然过来一些,轻声道:“将她关进地牢,不允许任何人,何种理由见她。”
  林然很是不解的看了眼晁怜,正欲询问晁怜为何不将这人斩草除根时却被晁怜冰冷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一上一下是不同的心境,晁怜很清楚这人她杀不死也不能杀,先不提那人究竟是何鬼神,她的毒也早已侵入五脏六腑,没有解药来压制,恐怕活不过下一个开春。
  晁怜不想跟林然解释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轻咳一声,抬手拒绝了林然的搀扶,独自一人扶着溅满粘腻血液的城墙,步履蹒跚的往皇城中走去,留下的血脚印往更远的地方蔓延,他们既能做到这个地步,她又有什么可顾忌的......
  朝思暮的眸光随着晁怜消失的背影,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忍不住抬手覆在了被箭羽贯穿的心口,指尖溢出的血液跟她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一样冰冷粘腻,旁人听不见晁怜在跟林然说些什么,她却听的清楚,更何况这本就是说给她听的。
  不知道是这副躯体的血快流干了,还是她出了问题,为何会感到冷,朝思暮一掌掀翻了要上前将她压去地牢的人,径直越过对她持刀而立的林然,一瘸一拐的往城门走去。
  林然将手中的长剑握的很紧,视线一直紧紧盯着朝思暮跟她心口极为刺目的箭羽,心情十分沉重,别说是心口中箭,旁人若是射在躯干上就这种穿透的姿势,流了那么多血,早就该死了,这人却还能像没事一般,甚至能将士兵给一掌掀飞,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
  直至人走至城门,林然才有所动作,持刀架在朝思暮的颈间,厉声道:“你若再敢往前走一步,我便杀了你。”
  闻声令朝思暮脚下一顿,侧首很是漠然的看了眼林然,唇角似是自嘲般的扬起一丝僵硬的弧度,低声道:“她要关便关,我不会做什么,你拦不住我。”
  锋利的剑刃将朝思暮的脖颈划出一片血痕,那人却不曾后退半步,始终是一副漠然的神情注视着林然。
  林然一瞬握紧了剑柄,僵持半晌还是将剑收在了身后,厉声命人将城门打开。
  她的确杀不了这人,既然这人从最初就知道要做什么却不躲,不妨先跟着,看这人是想做些什么。
  一直到地牢,林然将木门锁死,朝思暮却也只是垂首坐在那,没有任何动静,不禁让林然松口气,视线却忍不住落在这人的心口,仍是插着那截箭羽,血迹浸透衣衫顺着流在地上,她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一直将人关进地牢,林然将铜锁给锁死,不放心的检查了好几遍才敢离开,一直走到地牢口,扭头却发现那人在盯着她看,眼底的情绪很是晦暗,让人感到十分不舒服。
  晁怜将撕裂的伤处很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没在太医院停留,手里拎着把长剑,拖在地上一路往宫殿走去,铁器与青石一路摩擦,声响很是刺耳。
  剑柄上雕刻着的是象征着祥瑞的异兽,握在手中却也一样冰凉,这剑是她皇兄送她的生辰礼。
  皇兄说她是瞿朝最尊贵的公主,身份何其尊贵,普天之下无人敢伤她,如若有人敢动她一根寒毛便用这剑将那人砍了,可惜她从未接触过半分这些,送她防身的利器又不曾教她如何去用又或者说是防着她。
  晁怜在很小的时候便明白了这个道理,她却信以为真,她的父皇跟皇兄能护着她不受伤害,谁曾想这两人却是最希望她去死,可笑又可悲。
  金銮殿前已是空无一人,阶梯上的血却仍在往下流,脏了来时的路。
  铁器碰撞的声响中掺杂着血气,林然的人来的很快,一席铁甲,手持长枪,神情皆是严肃,为首的人似是认出了晁怜,起先还有几分忌惮却被赶来的林然一记眼刀给剜了回去。
  林然将视线落在晁怜的身上,一瞬移至她手中垂在地上的长剑,一时沉寂后示意身后的人将这殿门给撞开。
  城门在失守之际,晁易便将晁怜给送上了死路,他从始至终就没关心过晁怜一分一毫,哪怕是在最后一刻也只想着让晁怜死在他前面,榨干最后一丝价值,这不是第一次却只会是最后一次。
  瞿朝覆灭之际,晁怜躲的很好本该是能逃掉的,但晁易向敌人出卖了晁怜,换取自己逃生的机会,如若不是有伍壬拼死护着她,大抵她早死在那个寒夜了。
  这些也是在回宫后的一桩一件下才想清楚,晁易本就没给她留活路,不惜给她下毒,威胁她杀了朝思暮,从未考虑过她的死活,她从一开始就是颗随时丢弃的死棋罢了。
  吱呀一声,沉重的殿门被人用木柱给撞开,耳边随即响起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放下兵器,投诚者不杀,反抗者则杀无赦!”
  手持长枪的士兵冲进大殿,不过一会便又恢复最初的死寂,鼻尖却多了浓厚到让人做呕的铁锈味。
  不过杀人的不是士兵,反倒是失心疯了的晁易。
  晁易虽昏沉却也知他大势已去,落下的也是死路一条,殿门被破之际,一把拽住了在他身旁颤颤巍巍守着的江渡,匕首猛的从后背捅至心窝,低声嘶哑道:“朕要死了,爱卿也来陪朕吧...桀桀桀...桀桀......”
  江渡被捅了心窝,迎面倒地时脸上还是错愕,拼了命的扭头想去看身后的人却先断了气,僵直的倒在地上,眼睛瞪的很大,死不瞑目。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晁易一身黄袍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散落的发丝遮在眼前,一副癫狂的神态瘫坐在龙椅上狂笑,毅然一副失心疯的模样。
  一起退到这殿中的群*臣跟拼死抵抗到现在的士兵见晁易这副模样,一瞬也失了斗智,扔下手中的兵器,任由人压在地上。
  晁怜一手拖着长剑,踩着染血的阶梯,缓慢的朝那龙椅走去。
  晁怜持剑停在晁易面前,先是垂眸扫了眼这殿中的人间惨象,而后将视线落在晁易身上,沉声道:“你运筹帷幄了那么多年,可曾想过会落得现在这等下场,你可曾后悔。”
  长剑顺着这天下最尊贵的龙椅一路向上蜿蜒,一直落在晁易的颈间,晁怜用剑刃抵着晁易的命,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晁易被剑抵着命门,背后紧靠着龙椅,不在有动作却突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染了血的糕点,脸上似乎很是惊喜,声音很是颤抖却装作很是欢喜的语调就似从前那般虚伪。
  “你看皇兄给你带的糕点,你可喜欢...你尝尝..看...是否合胃...唔......”
  一声沉闷,糕点掉在地上染了血,晁易瞪大了眼睛,扶住了插在心口的长剑,好似也认出了这剑,嘴里不断溢出鲜血,模糊了吐出的字眼却满目狠毒的盯着晁怜,吐着血咬牙道:“你...可真狠毒...你为什么...不去......”
  晁怜没作声,垂眸看着晁易,握着剑柄的手却猛的用力,硬生生在晁易的心口转了一圈,堵住了晁易的最后一句话,猛地将长剑从血肉中抽出,鲜血溅在晁怜的侧脸,刺目极了。
  第59章 风沙弥漫,朝思暮好似听见从远处传来的战马嘶鸣跟遍地哀嚎,一瞬却……
  风沙弥漫,朝思暮好似听见从远处传来的战马嘶鸣跟遍地哀嚎,一瞬却有些恍惚,目光落在城墙上的两人身上,眸底的晦暗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林默将晁怜放在一旁的角落,扯下披肩递给晁怜,神情很是严肃,半响才低声道:“别怕,我在这,殿下快些走吧。”
  晁怜捏着披肩的一角,纤细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几经犹豫却说不出话来,最终只得苍白着脸色点了点头。
  她终究算错了时机,朝思暮来的不是时候又或是上天也不愿帮助她,几经战乱她的家早就没了,她又能走到哪去。
  晁怜低垂着眼睫,眉间是挥之不去的阴霾,抬首望着林默离去的背影跟她身后还在滴血的长枪,低声喃喃着些什么,颤颤巍巍扶着城墙站了起来,望着在城门外对持的两人。
  朝思暮将长剑握在手上却没将视线分给林默半分,眼中好似只盛得下晁怜一人,两人目光对上的一瞬,朝思暮只觉得心口很是沉闷,心脏好似被无形的的铁链给束缚,不断的收紧直到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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