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姜厌也没想过会是这样,楞在原地一瞬这才想起来去扶林默起来,手还未伸过去就被不知从哪冲出来的人给推开。
神情冷峻的侍卫扶着林默,一把将她推开,一句话也不说就往前走,好似要将她扔在这一般。
“别走,你到底怎么了,我看见汉克去蒋府了,还有好多人跟着。”
林默落荒而逃的身影一僵,消瘦的肩胛轻颤,良久回首看了眼愣在原地的姜厌弃,面上带着几分苦涩,轻声沙哑道:“我才是罪魁祸首。”
姜厌一怔,眉头皱的很紧,大抵是没听懂林默的话是什么意思,快走几步上前想将人拉住却被挣脱,无奈眼睁睁看着人走远,驻足在原地思索那番话的意思。
长时间在街头混迹,无论是大街小巷的传闻还是宫中秘闻,她多少都会有些耳闻,方才来的时候也听到了宫人的喊声,烧的好像是当今圣上的寝殿,眼下再去听这番话,期间似乎含着很多道不明的意味。
林默的背影在残余的夕阳中很是萧条,整个人好似被一团雾气笼罩,环绕着数不清的阴霾,心底藏着的事也将永远封存。
今日清晨之时,林默受到内应的消息,一早便进山去打探情报,等她寻到人烟之时却是真的绝望。
山林中聚集的不是手持兵器的士兵,放眼望去皆是她父亲生前的忠心部将又或是得力下手,年事已高的老人,胡子早已花白,握着长剑的那只手却依旧稳当,一个又一个皆是将冰冷的长剑抵在自己的咽喉,仿若她但凡说些不如意的话便要当场自刎于此。
漫天的大雪无法掩埋人心的恶寒,林默站在一颗粗壮的松树后,遮住了大半身影却还是被人发现,直面她最不愿面对的一幕。
她原以为是胜券在握,一直到现在才发觉是自己错的彻底,从来都不是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是旁人设好的局,等的是对她的瓮中捉鳖。
林默紧握着腰间的佩剑,骨节用力到泛白,她却无力将剑鞘中的利刃抽出,抬手直指她那些曾敬佩或喜欢的长辈,浑身气力在那一瞬间好似被彻底抽空,垂下头来。
寂静的山林中显少有人光顾,今日的阵仗庞大,昔日栖息在这林中的飞鸟似是早已被人惊走,此刻寂静无声。
林默从树后缓缓走出,垂落在身侧的手微颤,指尖从紧握的剑柄滑落,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容,良久忽地松开了手,眼底只剩一片寂寥与痛苦,原来她所要面对的从不是兵戎相见而是曾经的束缚。
风声呼啸,吵杂的枯叶作响,林默在那驻足了太久,人被冻的有些麻木,一直到被人唤醒,微僵的指尖才动了下,钩住了剑柄,望向来人却陡然卸了力。
蒋斌似是早就料到今日的场面,瞧见林默时并不意外,面上反而有几分从容,踏着柔软的雪地走到了林默的身前,抬手轻拍了下林默僵硬的肩膀,语气是无尽的宽容。
“小林将军这一路辛苦你了,我们都会记得你的恩情的。”
简短的一句话,堵住了林默接下来的千言万语,薄唇轻颤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看着眼前熟悉的人,话就像是被人堵在了心口,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改变,原来她也是这样的人。
蒋斌活了几十年,前半生几经磨练,好不容易熬出了头,递对了投名状却又因上面人的一点猜疑,十几年心血毁于一旦,前半生跟着毁于一旦,庆幸的是他活着,苟延残喘留着一条贱命,可在边疆的这些年他又当着好过。
边疆疾苦,一直就是被世人所抛弃的地方,条件极为艰苦,粮食短缺,环境恶劣,何况发配在这的人都是些穷凶极恶或所被世人所抛弃的人,他们待在这的日子有多痛苦,不言而喻。
几年干旱又连着几年战乱,战场上的战士都食不果腹,百姓更是异子而食,这种炼狱般的人间,不用提他们这种被发配边疆的罪人过的是何种日子,夜晚无法安眠,生怕下一秒陷入熟睡,来不及清醒便成了别人腹中的吃食。
这样的日子过了太久,早已对那所谓的朝廷没了希望,所剩不多的就只有仇恨,无法被掩埋或是被淡忘,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带着无尽的恨意。
蒋斌在很早之前就只剩下将这些人杀死的念头,这些几乎成了他活着的唯一念想,他一直在等个机会,直到林默来寻求他帮助的那天,他知道机会来了,林老将军心软念旧,毁了一切,他的后人也应当类似,他就有了最好的计策。
第85章 兵不厌诈,蒋斌深知的道理,林默从小熟读兵*法,她自然也该知……
兵不厌诈,蒋斌深知的道理,林默从小熟读兵法,她自然也该知晓,错就只错在她心软,最初便有意隐瞒,想着不把事做绝,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几经征战,林默在军中的时间本就没他长久,军中的大小事物他负责的较多,无论是对军队的了解还是人心的收买,林默对上他还是太嫩些了。
军中的人本就多数是被发配到边疆的穷凶极恶之人,本性上带着无法抹除的劣根,林默看不住这些人,一直都是他在管,其余一些有智谋的人也多半是曾经被发配的官僚及后代,心底多半是不满这天下是姓晁的统治,何况眼下的皇帝竟还是个女娃娃。
无论在谁来看,晁怜就是个傀儡,谁控制了晁怜就等于操纵这天下,愿意帮助林默的原因便在这,他本以为林默是跟他一条心。
林默身上留着的血是林老将军的,她背负着血海深仇,应当不会是什么蠢笨之人才对,谁知他竟错了,不过也无所谓,林默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颗棋子。
蒋斌毕竟跟着林老将军很多年,多少还是会念及旧情,不忍让人绝后,没下死手,反手给林默下了个圈套,目的则是最后一次试探林默是否能为他所用,若是林默依旧选择孤注一掷,他也不想给自己留后患,当除之而后快。
山林中蒋斌找了些林府先前被发配的奴仆以及一些被牵连的手足,变相威胁着林默做选择,好在人没固执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不杀林默算他蒋斌对林老将军最后的交代,情尽于此。
林默在山林中看了一众曾熟悉的面孔,手中的长剑有些握不紧,陡然掉在了地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她懂的。
几乎是一瞬间,林默便意识到自己是中圈套了,她无人可用,手上的筹码也不足以对抗,她是可以调动一部分人,仔细去盘算,军中除去从边疆带回来或收买的人,近年的太平日子中也招兵买马,培养了一匹干净忠诚的军队,可时日终归不长,倘若真的要开打,她手下的人马经验不足,难以对抗那些经验十足的老兵,到时只会是场血流成河的恶战。
不过转眼的思绪,林默扫视了一圈在站的各位,缓慢松开了手,她不是想背叛谁,可她没得选。
一人跟众人的选项,林默无法欺骗自己的良心,终是选择的沉默,可她低估了蒋斌的狠毒,他竟想斩草除根,哪怕是背负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
通往宫外的密道,她知道却不曾想蒋斌也知晓,她眼睁睁看着蒋斌将那密道的出口用巨石堵死,她心中虽有猜测却不忍去细想,不想却是错过了最后的挽救机会。
硝烟弥漫,林默在没踏入皇宫之时久闻到了空气中木柴燃烧后的气味,心口猛的一沉,心上好似被捆了颗巨石,一下压到了谷底,呼吸很是困难,不禁加快了步伐,揣着不安的感觉往晁怜的寝殿狂奔,余光扫到湛蓝天空中挥之不去的黑烟,一瞬顿住了脚步,回神已然跑到了晁怜的寝殿前,一瞬僵硬在原地,眸中的情绪被火光衬托的愈发狰狞。
整座寝殿多是木质结构,冬天虽下雪却也干燥,木头上浇了火油,不知从哪儿吹来的寒风,助长着这滔天的焰火,不过弹指间便将这曾繁华的寝殿烧的就只剩废墟。
残破的寝殿被烧了大半,木门早就没了踪影,一眼便能望见火场中的情景,倒塌的主梁上燃着炽热的火焰,哪怕是隔的很远,林默依旧能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焰,迎面袭来逼的人无处可躲。
劈里啪啦的声响很是醒耳,侵蚀着林默已然有些崩溃的神经,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抬手的顷刻间好似被从中散发出的灼气烫伤,指尖微颤抖,肩膀被人撞了下,回过神才发觉周遭的所有人都在往外跑,慌乱的想逃离这。
林默拉住了撞到她的宫人,眼底泛着红血丝,她想质问这些人为何不救火,为何要逃跑,余光落到被巨石封死的水井跟扔在一旁的木桶,陡然松了手,浑身无力感袭来。
嘈杂的人声中林默只听耳中嗡鸣,矗立在原地愣神,一直到身后人拍她的肩,回首瞧见蒋斌那张挂着虚伪笑容的脸,明白了一切却再也无法补救。
林默不敢再看下去,不敢面对她的选择,失魂落魄的朝寝殿外的方向走去,一直寻到处偏僻的地方,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望着朱红色的宫墙,心口压抑的紧,一直到被姜厌喊回神,听到她说到蒋斌的那瞬,心口的刺扎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