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低头让望了一眼脸色依旧苍白的花蓉钰,若让她继续躺在夜里寒气逼人的山谷泥地里,不仅不能让她恢复身体的伤,还会加重伤势的恶化。她必须尽快找些干的树枝之类的东西铺成一个简单的防潮的垫子方可。
左右看了看,她发现不远处有一颗大树,树底有不少干枯的树枝和枯叶。现在也顾不上许多了,也就先用这些勉强用用吧。打定主意,她正准备站起身来才突然想起她的裙摆还紧握在花蓉钰的手心中。
轻轻地拉了拉裙摆的一角,花蓉钰的手握得很紧,怎么都不肯松手,她也不敢太过用力,无奈之余,她只得抽出匕首一挥,将被抓住的一角裙摆被划破,她这才得知站起身来。
身体不动还好,可她一移动身体,肌肤处传来的疼痛就让她白了脸,脚下的脚步就好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师傅给的红木藤的药丸药效比普通的强,可事后的后遗症也明显要眼重的多。她之前不止一次的服用过一次红木藤,本以为身体对事后的药物反噬有一定的抵抗力,可她还是低估了这次产生的反噬。
深吸一口气,她咬咬牙,心底一横,不顾疼痛,蹒跚着朝着大树走了过去。
大树下很多干枯的树枝和落叶,她弯下腰摸了摸,很干燥,想来是常年无人清理,加之大树上方的巨大岩石,形成了一个天然屋檐,不受雨水的侵蚀。
“咦!”
本来准备捡些枯叶和干树叶就离开的奚芷凝发现大树后垂着的藤蔓露出了一角,她轻轻撩开蔓藤,意外的发现了蔓藤后竟然是一块面积有一个房间大小的山洞。山洞里同外面的堆积枯枝的地方很像,同样的干燥,可作为休息养伤的地方。
有了这样的地方,她也不准备再将枯枝捡回去了,只是看着不远处的花蓉钰,她又皱了皱眉头。走过来这短暂的几步路,她就身体难受的如此,要将昏迷的花蓉钰移动过来,困难简直是不可想象。
红木藤的反噬,不仅是疼痛,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身体内力短时间里无法使用,她如今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别说移动一个大活人,即便是重些的东西都拿不动。
这可如何是好?她有些心烦意乱的叹了一口气。
“花蓉钰……为什么,偏偏是你?既然设计了一切,为何你又要跳下悬崖相救?”奚芷凝咬咬唇,月色下她的眼眸中包含了太多说不清的情绪,深邃得如同这无边无际的夜色。
摇摇头,幽幽叹息一声。为什么面对着她的事情,她就难以冷静下来?或许,只有在此时此刻,她才能正视自己的心情。
花蓉钰舍身相救,她所说不震撼,那是自欺欺人。她也并非圣贤,又岂能够做到不动容,保持之前那样的冷心冷情?可是,若是让她就这样相信一个人,她也无法做到。是不是伤的越深,越害怕疼痛?她也不过一常人,也跳脱不出凡人的烦恼。
佛说:人总会遇到那样的一个人,无可抗拒。如同宿命。
她,是她的宿命吗?
风轻轻,月淡淡,朦胧月色中枝丫迎风摇摆,完全不懂人间的烦恼和纷乱。风动,它摇曳,风停,它定。世间的事若是都如同这般简单,是不是会少了很多烦恼和忧愁?
草木本无心,无关风与情。
罢了,再次叹息一声。她嘴角牵动一丝无奈的笑,从再度遇到花蓉钰后,她叹息的次数比之前的人生多了不知多少。
她将眸光落到了不远处陷入昏迷之中的花蓉钰的脸上。昏迷中的她不再像往日那般神采飞扬,而是多了一分柔和,像是个熟睡的孩子般纯真。她的脸孔朝着月光,她凝视着她,她可以看见她如苍白的容颜,脆弱得宛若琉璃般易碎。她的气息微弱,宛若游丝。
“你来追我啊,追到了给你银子换糖果,追不到罚你给我买糖买到老。”
“看你还跑,给我追到了吧,给我银子买糖果。”
恍惚中,她像是又看到了那个握着她手,找她要银子买糖果的孩子。
她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所以老天要她这辈子来偿还?
甩开多余的思绪,要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将花蓉钰移动到山洞之中,她总不能一直待着让花蓉钰这样躺在寒气很重的地上。身体使不出力气,虚弱的身体让她心底的无力感更重了几分。
再度踉跄着走到花蓉钰身边,她忍受着身体的剧痛,她用尽力气将花蓉钰轻轻地扶着靠在她肩膀上,可是如简单的动作,她也累得浑身大汗。
看看不算太近的山洞,她不知如何是好。
“凝儿……”
正当奚芷凝一筹莫展的时候,花蓉钰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的传来。她侧头,花蓉钰幽深冰凉,看似顾盼多情的眼眸便落在她的眼底。
花蓉钰凝望眼底的人儿,在她身侧的奚芷凝,长长发丝凌乱地散乱在身后,发丝后露出一张血迹斑斑苍白的脸孔,黑而细的眉梢微蹙着,一双若秋水明亮的眸子清澈中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和警惕,她的心猛然抽痛,什么时候开始,她看着她的眼神中多了这许多的不信任。
信任?想到这两个词,她也愣了愣。她,在要求她的信任?她对她……
垂下眸子,躲开奚芷凝的眸光,她在那瞬间竟然害怕,害怕她看透她此刻心底的狼狈。
“你可以走动吗,那边……有个山洞,你受伤很重,这里寒气很重,最好去山洞中疗伤。”奚芷凝并不知道此刻花蓉钰的心情,她只是刻意的想要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况且如今她只想快点将花蓉钰移动到山洞中,否则她自己恐怕会因为体力不支累到,所以她根本无暇注意到花蓉钰奇怪的反应。
“嗯。你扶着我,应该可以。”瞬间的失神后,花蓉钰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她便也知道奚芷凝所说的是正确的,这里是山谷底寒气重,她受伤不轻,若一直躺在这里,伤势只会更重。
“好。”见花蓉钰恢复了往日的深沉,奚芷凝说不清心底是失落还是高兴,她也不多言,轻轻扶起她。
感受到花蓉钰微凉的指尖搭在她的手腕处,她的手微微颤抖,有片刻的抗拒。然后,她稳了稳心神,掩盖下心底的慌乱,然后她又暗笑自己,花蓉钰显然还是她当初认识的心思琢磨不定的花蓉钰,落下悬崖那时候的话,她又何必当真?
“你在想什么?”奚芷凝刹那间的抗拒,花蓉钰看在眼底。她侧头,撞若不知般淡若清风的一笑,那笑意在夜色中绽开,宛若天边的月光一般清冷皎洁,只是,奚芷凝并未瞧清夜色里那双无情的眸子里倒影着一丝压抑的痛楚。
林间风动月光淡,相望无言,枉自肠断。
纵有相思空满腹。
山静云轻夜色寒,执手低眉,那堪思量?
一叶枯枝黯沉浮。
第116章 相思浅兮相见欢,相见深兮相思苦。
月色如幕,淡淡倾泻,宛如柔软白色的细纱,拉扯出深浅不一的光影。
夜色下,枝桠随风摇曳,山谷底一碧一紫两个身影相互扶持着,蹒跚而行。长长的影子落在两人身后,晃动纠缠,似是缠绵,又似彼此在躲藏。
风,轻柔,又寒凉。
奚芷凝扶着花蓉钰,感受到她靠近时身体微弱的温度,她有一种错觉,似乎她们并不是相互猜忌的敌人,而是相知很久的友人。
呼吸是温柔的,眼波是朦胧的,抬眼,天边的月色西斜,寂静的夜色下,一切都显得恍惚而不真实。
宛若,镜花水月。
花蓉钰并没有侧头再看奚芷凝一眼,被她扶着的那瞬间起,她就低垂着眸子,紫色的袍子在风中飘舞,墨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深邃的无法触摸。树影倒影在脚底,短短的一段路,却似乎用尽了彼此所有的力气。
不同的人生路,能有多少是可以同行的?
短暂的同行后,是否又该踏上各种注定的命途?
这个问题,花蓉钰想不明白,或许,她的心底深处根本不想去明白。她有自己的命途,她从来都是冷静自制,知道想要什么,知道什么是不可以要的。
从东洲那场大火后,她心底对人和对事物的眷恋都不复存在,她从未深刻的去思考过其他的人或事物,她更未曾料想过在未来的人生路中,她会为某个人去停留,去挣扎。在舍去了多余的情感后,她一直过得轻松,所有的事物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谋人,谋事,谋心,她一直得心应手。她自知并非善类,做事全凭喜好,对人和事都保持着置身事外的淡然,从不会去牵扯其中。
奚芷凝,是个例外。从最初见到她起。
她给她如此深刻的印象,是她身上和她染着同样的色彩,同样的在夜色中生活的人。
对像似的东西,她多了一份好奇,正是这份好奇,让她对多了一份和别人不同的关注,然后不知不觉中,对她生出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情感。她当然知道这样的情感对她而言可能意味着什么,所以,她刻意避免过多的去靠近,去探索她与别个人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