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不知公主今日请人可是有什么讲究。为避免心内恐惧满溢,邓翰墨硬是又挤出了这一句问话。
长公主殿下也不再逗他,横竖跟个老鼠一样畏畏缩缩的东西,没甚好看的,白瞎了她前世在这人身上耗费了两辈子。
是的,长公主其实几年下来已经想通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她上一世事事听从继后的言论,待公婆孝顺,待夫君贤惠体贴,待弟妹和善,固然有被继后带偏的缘由在,但更多的,不过是因为她喜欢邓翰墨,所以在意他的感受,对他的亲人也如同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仁厚。
可是真心未必能换真心,她在未看清这人到底值不值得之前,就轻易的将自己的一生给许诺了出去,后来的后果再苦她也得自己受着。
但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长公主知道自己离这个境界还远,但为了自己以后不受伤,她会尽力让自己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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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还是先回答本公主的话吧。心神一定,长公主的决心更加坚定,今天这一层夫妻相合的假象,她今日里是定要戳破的,至于今后如何,且走且看着吧,横竖她不会叫自己吃亏,父皇也不会看着她吃亏的。
邓翰墨浑身大汗淋漓,再也没有了刚才仅剩的谨慎,这是要翻旧账了啊。
邓翰墨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前两年夫妻关系僵下来之后,自己便在外面置了外室,属实不该,可他在京城大小也是个人物,在家里夫妻形同陌路,可不得在外面寻求些安慰。
不过些许小事,公主仅因为其公主的身份就大动干戈,实在没有女子贤良大度的风姿。
只心里腹诽,面上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姿态:公主,我,我就是去外面逛了逛。邓翰墨尤不死心想要遮掩。
长公主再度轻笑,看着下方畏畏缩缩的男人,实在不知道自己前一世看中了这男人什么,难道就那一副面上光鲜、面下黑心的虚伪皮囊吗?
驸马是逛着逛着就逛到了外室那里吧。虚假的谎言犹如阳光下的泡沫,一吹就破。
邓翰墨听见外室两个字时就知晓今天怕是要遭,只讪笑着狡辩:公主是不是从哪里听到了什么人的谗言。
边说还边用视线横扫过公主身边侍立的一干下人,似是想要用驸马爷的威风震慑住他们,只是下人们都是识眼色的,拿的谁的俸禄可记得清清楚楚,当下也只当没接收到这股视线。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便尴尬起来,最可怕的不是事实被揭露,而是面上仅剩的那层皮都被扒的干干净净。
驸马可知道,尚了公主就不能纳妾,更别说置办外室。长公主这自是明知故问。
但凡被选中为驸马的,因为来历不一,但凡赐婚一下,立即就会有宫中的嚒嚒太监前来教导一应礼仪规矩,这一条是重中之重,宫人自是不会忘记。
那就只说明了一点,邓翰墨身为驸马却压根没有把公主放在眼里,连驸马应该守的规矩都能忘了,甚至是故意违背圣意,轻贱大燕朝的长公主殿下。
邓翰墨担不起违抗圣旨的罪名,更担当不起藐视皇族的罪过,当即就跪下来喊冤:公主殿下,我委实知道,在外置办外室属实不该,只是我已过而立,膝下无一孩儿,实在是想念的紧,这才鬼迷了心窍,做下此等错事,还望公主海涵。
邓翰墨倒也光棍,能瞒就瞒,瞒不住就求饶,要是求饶还不成,是不是该撒泼打滚了。
这一番话也属实有技巧,竟将过错推到了为人妻子的公主身上。
长公主都快被气笑了,由此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当初给邓翰墨下药的正确,要是没有当初那一步,是不是邓翰墨还能做得出去母留子,让自己收养一个贱人的心思,毕竟她这一生早就决定不与邓翰墨孕育麟儿。
生来便注定不受父族喜爱的孩子,生下来了也是难做,如此又何必呢。
驸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不知道,驸马如今可有了自己的孩子。这话可谓重击,一言便打破了邓翰墨所谓孕育子嗣的鬼话。
想要生一个孩子是真,妾室红袖添香的美梦怕是也没少做,不然邓翰墨如何不会多养两个外室好早日生个孩子,还不是给自己编造了一层深爱女子的假面。
毕竟邓翰墨自己可不知道自己不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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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翰墨本来还理所应当的形状,听见这句话瞬间便颓靡了下去。
说已过而立都是他谦虚了,马上四十的人了,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对男人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往日里,他作为驸马在外面行走,即便有人问起,他避而不答或者推到公主的身上,也不会有人不识颜色的追根刨底,现在公主自个问,邓翰墨颇觉受到了侮辱。
公主这是何意思?邓翰墨气冲冲的吼回去。
长公主见他这样,愈发看他不起:不是驸马说的,为了生孩子才置办的外室,现今我问一句有无孩子难道还问出错来了?
邓翰墨沉默不语,这无疑实在是质疑自己的男性能力。
长公主愈发气势高昂,我这么多年也没能生个孩子出来,是我的不对,虽然驸马你置办外室也有不对,但我想着要是有了孩子带回公主府,我自小开始养着、改明儿也能有个养老的,现如今看来,是没有指望了。
这番话只是为了刺激邓翰墨的,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她哪里会愿意去养。
但是邓翰墨不知道啊,还真的以为公主愿意养便宜儿子,当即欣喜若狂,可旋即就明白,自己白高兴一场了。
一转眼两年过去,别说男孩,就连一个女孩都没有。
思及自己和公主几近十年的相处,加上这两年同外室在一起,自己竟然还是一个孩子都没有。
饶是邓翰墨再厚脸皮,也不好说两个女人都不能生,这一深想,可不就想到了自己身上,当即身上惊出一身冷汗来。
自己不能生。
这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或者女人来说,都是莫大的打击。
如今邓翰墨一个纯正的古人,还是文人,想到竟然是自己不能生,心里只觉有一股一切都完了的感觉。
没有自己的孩子,没有子嗣传承,别说为官做宰无人可接,就是万贯家财又有何用。
他当了十来年的驸马,福已经享够了,本还惦记着惠及儿孙,如今想来竟然都不能了吗?邓翰墨到底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与此相比,他宁愿自己倒霉,选中的两个女人都是不能生的。
只这么想着,他才微微舒了一口气,也可能是缘分还没到,他活了几十年,可没少见到七老八十才有老来子的,说不得自己的孩子是贵人来得晚呢。
只是现在就一个女人,到底于子嗣无疑,以后他定是要找两个好生养的回来,早日诞下子嗣方是正经。
这么想着的邓翰墨,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外室的由来。
当初一出英雄救美,英雄文人墨客、美人小鸟依人活似一对神仙眷侣,自此红袖生香。若是没有这一出才子佳人的妙话,邓翰墨当初也未必真的有胆子敢置外室,毕竟当初他与公主的关系可还僵着呢。
这两年,邓翰墨可没少跟那外室叨叨自己当初是如何一见倾心的佳事,只如今到底全部成了一场空。
孩子一时半刻还没有着落,但是眼前的难题还在眼前,邓翰墨这时候方才觉出不对劲来。
瞧着公主这样子,显然不是第一天知道外室的事情,可见这回是有备而来,不会如此轻易就了了。
邓翰墨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本来还颇为理直气壮,这会儿被戳穿了自己只是贪图美色,并不是先前美言的为子嗣传承的大事计,到底有几分下不来台。
但尴尬也只是片刻,自私的人总是能为自己的小心思找到借口,就如同此时的邓翰墨。
回禀公主,我虽有了外室,但到底心思不在她身上,故而至今也不曾有孩子,公主到底是正统,若是我俩能有个儿子,那才是公主府的继承人。
长公主要是再相信这男人的鬼话,那她就连猪都不如了。
前一世两人倒是有属于两人的孩子,堂堂正正的嫡长子,理应继承夫妻俩所有荣光与财富的孩子,就因为当父亲的邓翰墨偏爱,受尽了委屈,在亲父亲眼里还不得一个低贱的庶长子。
若是知道后来,当初她就是不要名声也得打杀了那一对贱人。
既是不信,长公主也懒得与这人再演戏了。
我是不惜的和你再有什么孩子的。这句话可谓石破天惊,原以为公主只是想要教训一下驸马爷的下人们也俱是一惊,这是彻底不想在一起过了吗?
习惯了规矩的下人们即使听到如此震惊的言语,心内惊涛骇浪,面上仍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