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这事过后,甄梅花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可实际上却是将自己的全部积蓄都取了出来,托儿子在县里买了一处小院子,打算一家都搬过去,至于崔大有,愿意去她不拦着,只是不愿意去她也不会劝。
  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间,崔大有是懵的,去县里,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去县里吃什么喝什么,靠什么赚钱,他又要做些什么。
  对未知的恐惧和何家的牵绊让他最后放弃了跟妻女一起去县里和儿子团聚,而是自己一个人溜了下来。
  这一次走,甄梅花就没打算再常回来,因而是将家中三人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起运去了县里,就此在县里扎根。
  而崔大有留在村中,外出打工、下地干活之余,回到家中看见的就是空荡荡的屋子。
  这一幕跟若干年前家中只剩下他一人时是何其相像,崔大越看越觉得心慌、甚至迫不及待要去县里与家人团聚,可他还有那么多要做的事情。
  何娘子家需要钱进学,二大爷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三姑奶奶带着一个小孙子也没有依靠,他都得帮忙,根本脱不开身,这一拖就到了年底。
  这一年过年,甄梅花还是带着孩子回来过,只是过了正月初八就又去了县里。
  崔大有看着再次空荡荡的家里,第无数次感到无所适从,怎么家里就变成了这样呢,他实在想不明白。
  自此,一家人过成了两家的模样,甄梅花打定主意不搭理他,除了逢年过节再也不曾到一起过。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好几年,若干年后,趁着儿子进京考取进士的机会,甄梅花咬牙带着女儿一起离开,来到全新的地方,隔绝了过往的事情,甄梅花总算能心平气和,继续她的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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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屏幕落下,冉佳怡将沉浸其中的心神收回,回忆里是最后甄梅花和一双儿女的幸福日子,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崔大有一个人在村子里孤独终老的悲惨晚年。
  说悲惨倒不是生活穷困无依,儿女的生活不错、也没有亏待他这个亲爹,每月都有钱粮过来,活儿也能花钱请人干,崔大有在村子里的生活其实还算不错,至少别的老头在同样的年纪还要干活呢。
  只是身边无子女亲人陪伴显得凄惨了些,可谁叫他早与那些家人早就离了心,不过这一切在冉佳怡看来只是自食恶果罢了,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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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6章 第十六个世界
  -这里是崔大有前世番外的分界线-
  儿子在外面偷东西, 被村人找上门来,崔大有只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脸面都丢干净了。
  想他年少丧父丧母,虽然在村人的帮助下顺利长大成人, 可也欠下了一村子的人情, 因而他长大后条件好了, 东家需要帮忙、西家需要银钱,他只要自己有就没有不应的,即使没有也会想办法去帮忙。
  即使这样, 他在面对村人的时候也总要低一头。
  以前他不是也没有想过,把帮自己的还了就安生过日子,但事实证明:不行。因为恩情是要记一辈子的, 但凡有一点事情做得不如村人的意,他就有可能遭受所有村人的额唾骂。
  好在自己孤家寡人一个,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帮也就帮了,反正日子能过就行。
  因着这些过往的经历,崔大有即使结婚了也依旧没有改变存在了很久的习惯,看见村人需要帮忙就得出手帮,即使这样自己的家人会为此而受委屈, 可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且村人的哭惨实在是太可怜了,尤其那些家中只有孤寡带着孩子的, 更是可怜,他自己受过苦,实在没有办法看着其他小孩子继续吃自己曾经受过的罪。
  本来他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 虽然自家的日子苦了一点, 但只要还过得下去, 村人也过得好, 他就满足了。
  可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怀着孕的妻子竟然会因为营养不够而流掉了孩子,那也是他期盼已久的孩子啊。
  从很久之前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满心期待过自己日后也能有一个家,有贤惠的妻子、乖巧的孩子,一家人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一如他父母在时一般。
  等到年岁到了,在媒人的介绍下娶了妻子生了孩子,他的美梦一点点成为了现实,谁也不知道他有多么高兴,只这份高兴是内敛的,他一个大男人可是要做严父的,至于宠孩子的事情,妻子做一个慈母就好了。
  孩子出生后身体就不大好,因为妻子怀着孕的时候,二姑奶奶家的小婴儿提前一步生出来,孩子母亲生产离世,那孩子太过可怜,他拿了点家中的东西帮衬,所以儿子才会一出生就身体不好。
  他已经竭力补偿,可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村人的情况们也都不大好,需要帮助的太多了,他最后也只是有心无力。
  后来妻子再次怀孕他依旧高兴非常,想着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弥补,只是依旧不成。
  看着妻子伤心欲绝的神情,崔大有的心中亦是十分的烦躁,他放软了声音去安慰:梅花,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这孩子跟我们没有缘分。
  没想到面对自己的安慰,妻子却只是愤怒的朝自己怒吼:崔大有,你给我滚。
  他还待再安慰,可妻子根本听不进去,只一个劲的哭,哭得他的心也揪了起来,只得无奈离开,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边角处儿子的小小身影。
  七个月的胎儿流产对母体的伤害很大,妻子因为身体受到损伤和心理上的伤痛,自此身体就不大好,也做不得劳累的活计。
  家中的压力一下子就全部压到了自己的身上,对干活崔大有是不嫌累的,他有的是一把力气,更知道只有自己好好干活、才能获得对应的报酬,养活自己和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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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之后他就将全幅精力放在了干活上,地里的活干完了就去帮村里人干活,村里的活计干完了他就去镇上干,似乎是要拿繁重的体力活压下自己的悲伤和家里布满阴霾的氛围。
  不知不觉间,他学会用挥霍光体力麻痹大脑,让自己不去思考家里发生的一切,不去思考怨愤的妻子和病弱的儿子,仿佛这样一切就可以当做没发生,一切就还跟以前一样。
  可发生过的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他不回家,妻子病弱躺在床上起不来,家里的生计都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只是双方都僵着,一方不愿意求助、一方不愿意主动回去,事情最终向着更加恶劣的方向行进。
  为了自己的口粮,也为了给母亲补充影响,自己的儿子小柱子竟然学会了去偷村人家的东西,开始是一口粮食、一捧柴火,后来发展到一个鸡蛋、一点细粮、点心甚至是红糖,只不过丢了东西的村人们没有想到,做出这种事情的竟然是村中一个几岁的小孩。
  事情暴露是在小柱子贪心想要偷人家一只鸡的时候,活鸡可是会动、会飞、会打人,不是儿子一个小人家儿可以搞定的,于是事情就这么暴露了。
  村里最近频繁被偷东西,早就有不少人在村里嘀咕,如今小贼被人赃并获,被偷鸡的那户人家的妇人自是怒不可遏,当即扭着小贼上门找大人讨公道去了,连带还要追回之前的那些损失。
  于是崔大有在家里面对的就是自己儿子被妇人拧在手里挣脱不得的模样,双方都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习惯性的露出一个尬笑,他只听见自己问:嫂子,这小子是可是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我来教训他。
  妇人见他想要含糊过去,当即不依,虽说这小子帮村子里不少,可那也不意味着自己要纵容小偷的存在,现在就敢偷鸡,以后还不得进屋偷银子啊,她绝对不能忍。
  崔大有看着被困在外人手中不停摇摆着的儿子,第一反应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把儿子捞出来。
  他动作略显强硬的将儿子拽到了地上,等人站稳,他才肃了一张脸问儿子:你婶子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去偷东西了?
  那妇人还有点不乐意,当即反驳:还能冤枉了这小子不成,我可是当场人赃并获,但是那鸡还在这小子手里呢,差点给他嚯嚯了。
  为什么要去偷东西?
  崔大有见状也知道是真的了,他看着瘦小的儿子有点痛心,他的儿子竟然去当了小偷,家中有父有母,也没少了他的吃喝,为什么要去干这样的事情,他不解。
  可儿子再如何任性他都能忍,但小偷小摸这样的毛病是坚决不能惯的,他们崔家绝对不能出个小偷,他的儿子也绝对不能是小偷。
  想到这里,他顾不得去处理儿子,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不依不饶的妇人:嫂子,这都是孩子不懂事,这样,我过两天赔你一只鸡,您看这样可以吗?
  不管怎么样,他得先把这件事情遮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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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没料到妇人并不吃这一套:大有,我知道你们家日子也不好过,可这孩子真的是长歪了,这孩子啊不好好教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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