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过那人究竟谁啊?”
眼看妹妹满眼好奇,薛晁阳想起那人相貌年岁,后又得知其名,几度犹豫下,只含糊道了句:“三……皇子。”
“啊?你说傅应谨那个病秧子?他怎么可能与你对垒还赢了?!骗人是小狗,信不信本郡主现在就去找嫂子告状!”
薛晁阳笑了笑,却是欲言又止。
最终只摸摸妹妹脑袋,“近日没事的话……暂时,少入宫。”
…
没人知道当年的江揽州,为何执意入京,又为何有伤在身,还要公然挑衅薛晁阳。
薛窈夭也不知江揽州的身份是如何被皇室知晓、验证。
更不知江氏年轻时又为何曾孤儿寡母流浪在外。
而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命运也早就偏离轨迹。
薛窈夭有心想问其中细节,尤其是江氏如今是否还活着,但见身边男人神色寂寂,她终是没敢轻易开口。想来即便还活着,天家也必然容不下风尘女子,否则何至于对外说江揽州乃殷贵妃所出——掩人耳目罢了。
那么江揽州跟皇帝,又当真如传闻中那般父慈子孝吗?对于自己身世和命运捉弄,他又可曾觉得伤心难过吗?
隔着微漾的水面,少女垂眸往下看去。
那里的确有一抹赤色,她曾在樾庭书房时便已见过。
“别人身上的……我不知道,但殿下身上的,是月牙形状。”
薛窈夭听见自己说:“这样的印记,很美……”
因距离太近,她说话时微微别了开脸,感觉到江揽州呼吸微滞,也忍住了没去看他表情。
唯指尖有些讨好地触上那“月牙”。
心里想的却是天家寡恩,帝王无情。祖父和哥哥不过才平定了西州战事不到一年,便迎来灭门祸事,一同覆灭的还有宗室尧亲*王。
有生之年可能沉冤昭雪?
又或可能利用江揽州,向龙椅上的帝王复仇?
思绪尚在发散。
手又一次被握住,而后寸寸缕缕,一路往下。
最终停在某个令人心悸的隐秘之地。
“薛窈夭……”
“嗯?”
默然几息,江揽州再开口时,声线隐携了几不可察的艰涩之意:“有感觉到吗?”
“什么?”
“它在代替夫君,说喜欢你。”
同样没有看她,江揽州声线沉寂寂又轻飘飘的,像风,像梦呓。
然而一声“夫君”,给薛窈夭听得睫羽轻颤。
像是春日的蝴蝶陡然被雨水打湿翅膀。
她心跳莫名漏了一怕。
第26章
北境王府,东阁。
七夕夜月色皎皎,即便孟雪卿没有出府,也能隐隐听见外头的繁华热闹,以及焰火在天幕炸开时的发出噼啪闷响。
“姑娘别难过了,殿下便是和那薛姑娘在一处,也不代表……”
凝春话未完,凝冬打帘进来,塞给孟雪卿一封手书,“这手书是……那人私底下递给奴婢的,说是查到那狐媚子的身份来历了,还特地交代看过之后得尽快烧掉,姑娘看看?”
孟雪卿这才回过神来。
手书尚且散发初干的墨香气息,显然是临时写的。
待看清其上内容,孟雪卿一双美眸渐渐瞪大,手边茶盏也跟着打翻在地。
。
次日清晨,晨光透纱而入。薛窈夭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心下惦记的第一件事——避子汤。
昨夜的后来,浴池,用膳,江揽州都并未再对她做什么过分之事。但彼此第一次同塌而眠。
辛嬷嬷亲自更换的被褥,轻薄柔软而充满阳光的味道,少女身子才刚从被子里拱出来一点,身后男人便大手一伸,轻飘飘将她捞了回去。
在他怀里,她顿时显得小只而手无缚鸡之力。
薛窈夭:“……”
即便只是这么一揽,之后江揽州再无其他动作,感官却随着彼此身体的微动而渐渐苏醒,凉被之下持续升温。
显然的。
两人从前都不曾有过这般经历。
彼此也都习惯了一个人睡,一个人起。
薛窈夭以往每每晨起,会有丫鬟为她打帘更衣,伺候盥洗。江揽州每每醒来,面对的则也许是街头、山洞、破庙、或战场,到后来才是宫人、萧夙、或玄伦。
这些年为了生存,爬得太过艰辛,后来得到的权力超出预期,又因太过讽刺而难以平衡那个内外自我,江揽州便想若是没有所谓皇室血脉,自己能走多远。
于是用了两年时间,打到狄人缴械求和。
两年多来,他从未如此刻这般停下来享受安稳,一点点感受时光从指缝中静默流逝,而不觉得虚度光阴。
更从未有过“家”的感觉,如今也是一样。
只是一夜之间,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大相同了。
他想要多一天温存,即便仅仅是让她陪在他身边。
怀中人却呢喃:“殿下,我想去一趟城西庄子。”
樾庭的水清水碧,花源花香,阿寅,辛嬷嬷,甚至穆言,她们都是江揽州的人。这意味着某些事情她不便找她们去办,薛窈夭打算去找嫂子周氏,看看“避子汤”的事情该怎么操作最好。
江揽州:“改日再去。”
腰身最敏感的地方被他指节掠过,漾起一层层涟漪般的酥麻之感。薛窈夭下意识绷紧了小腹,也不自觉提着口气。
“……是这样,祖母还病着,我昨日也答应过瞳瞳和元凌,说今日会过去看看他们……”
“让我去吧,好不好?”
“殿下?”
好半晌。
身子贴得更近了些,江揽州眼睛依旧是闭着的,呼吸沉沉落在她耳边:“辛嬷嬷备了药膳,给你的。”
“喝过之后,本王陪你一起去。”
…
所谓药膳,薛窈夭原以为是指她之前已经喝了半个多月的,结果除此之外还多了一碗熬得稀巴烂的红豆粥。
粥里不止有红豆,更还有红枣、桂圆、枸杞,以及一些不认识也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红枣能补中益气,养血安神,桂圆可补益心脾,枸杞则滋肝补肾,都有助于女子气血呢!”
“薛姑娘别嫌麻烦,乖乖喝了吧,慢慢喝就是,这可是殿下亲自吩咐老奴熬的。”
为此,辛嬷嬷天还没亮就起来做事了,“而且这粥还能帮助人恢复体力!”看少女一副走路得扶墙的模样,辛嬷嬷不自觉带着一脸暧昧的笑,觉得这很合适。
“……好的,有劳嬷嬷。”
拿起调羹尝了一点儿,心说这不就是男女行房事之后惯常喝的那种吗,从前在京薛府时,薛窈夭不止一次见嫂子周氏喝过,心说江揽州懂的还挺多?
“殿下也喝这个吗?”
视线从她颈上掠过,辛嬷嬷老脸略有些发烫,“这粥殿下原只吩咐了煮给姑娘,但老奴擅自做主,也给殿下备了一碗,就是不知殿下喝没喝了。”
捧着白玉碗盏,薛窈夭哦了一声:“能请嬷嬷再帮个忙吗,帮我准备一套干净衣物,最好是带有立领……”
能遮住自己颈上印子。
遮掉它们,就仿佛能遮住江揽州残留她体内的气息、味道、痕迹。那些即便沐浴,也好像短时间内洗不去的暧昧旖旎。
…
马车摇摇晃晃。
在晌午时分赶到了城西庄子。
还好江揽州说的陪她一起,并不包括进入庄内。
如今的北境王愿意面对她,却不见得有更多耐心纡尊降贵,愿意用来面对薛家其他人。薛窈夭便趁此机会尽快找到了嫂子周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想法、及未来打算全都告诉她。
周氏全名叫做周岚,原是个大美人,流放路上捱了一遭,如今整个人清瘦下来,颜色淡去,穿得也极为朴素。
拉着薛窈夭在碧纱橱的隔间坐下。
眼看少女粉面桃腮,娇艳明媚,梳着朝云鬓,一身牡丹纹闪缎半袖,内覆软烟罗织金裙裳,通身如从前在京时一样华贵,莹白颈项却多了粉黛和立领也遮不住的细碎红痕。
“……实在是太难为你了,窈窈。”
周岚眼眶泛红,神态语气与当初的薛老太太几无二致。
她们都清楚她为薛家人牺牲了什么,尊严、名节、骄傲、自我,即便这些东西已经不再重要,可对比从前那个宁钊郡主,周氏还是忍不住唏嘘喟叹,心疼得不得了。
“在嫂子面前,窈窈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有任何顾忌……”
“……”
“好嫂嫂,我真不是来找你哭的,我也并不想哭,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方才跟你说的那什么,避子汤。”
“总之事情是昨晚发生的,我今日才喝能有用吗?”
说到正事,周氏倒也不再继续伤感,“避子汤里,的确是有一种可事后再喝也没问题,但具体时效嫂嫂也不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