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是绝对禁区。
可她嘴上说得那么动听,却愿意将他分享给自己的堂妹。
。
回去之后,薛明珠踩着庄内鹅卵石道,脚下轻飘飘的,有种诡异的“劫后余生”之感,也有满腔细密的期待和欢喜,满脑子更是只剩一句话。
那就是被赶走之前,江揽州亲口说的那句——
“很好。”
“明日起,来王府伺候。”
这意味着阿姐成功了,她自己的愿望也达成了。
。
夜更深了。
薛明珠离开后没一会儿,萧夙回来复命,“已经吩咐下去了,殿下。”
“王妃的服制由辛嬷嬷参考绘本,联络央都品质最好的帛衣坊定制,府上下人也均已通知到位,明日会恭迎王妃回府。至于玺印,属下已派人去联络公孙先生,只是殿下,这玺印怕是……”
大周但凡受封王爵者,皆有御赐的玺印。
尤其是皇室中人,其正妻“王妃”也有玺印,由天家册封、颁发、赐下,乃是一种身份和权力的象征。
殿下身为北境王,手里自是有他自己的玺印。
但他的王妃的玺印若非天家御赐,私造也可。
但由于王妃乃罪臣之后,恐怕玺印能作用的范围最好只在北境九州。
至于婚礼,无法八抬大轿,三书六礼,十里红妆,更入不了皇家玉蝶。
除非王妃能洗掉戴罪之身,又或以某种特殊的方式摇身一变,成为与“薛窈夭”完全不相干的另一个人。
但与此相关的打算,江揽州又并未示下。
萧夙便只得斟酌着询问:“要不属下明日就去查九州户籍,给王妃挑选几个合适的“身份”,最终由殿下定夺?”
江揽州:“不必了。”
萧夙:?
萧夙抬眸望去,只见自家殿下眉宇冷潇,唇无血色,身上隐有森然戾气。
跟了江揽州时近六年,从他还是个军中小将,萧夙便已经认识他了。这人年少老成,说一不二,大多时候都过于沉默寡言。
在寻常儿郎最是意气风发、最该飞扬炽烈的年岁,他却给人感觉过于沉穆,也过于萧索酷冷。
后来一朝被天家认回,更是喜怒不形于色,萧夙自诩对其性情不算了如指掌,但也多少还是能揣度一些。
然而仅仅不到三个月,殿下“喜怒无常”的次数已然超过了过往六年的总和。
且每一次都与那位薛姑娘有关。
这次又是怎么了?
七夕那晚不还好好的,二人明显已有了夫妻之实。
萧夙:“那……”
“除王妃服制,其他一切暂缓。”
言罢起身,江揽州径直出了阁楼:“回护军府。”
萧夙:??
说好的今夜不归呢???
。
“临时有事,回护军府了?”
留下来的郝达毕恭毕敬:“是的,王……薛姑娘。”
薛窈夭点点头,满脑子还是薛明珠先前传达的喜悦,她听罢之后没有多问,也不想知道太多细节。
心说这世上男人果然大都无法拒绝美色,何况是亲自送上门的。
见她隐有些失神,郝达又补了一句:“抱歉。”
“啊?”
少女抬眸,摇着团扇轻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殿下总揽九州事务,当然是正事要紧,没关系啦。”
次日带着小猫和薛明珠,薛窈夭再次回到北境王府,已是傍晚时分。天边绚烂的火烧云美得如火如荼,将青石大道染成了明艳橘色。
却不想等待她的。
是一场毫无预兆的惊心动魄。
第30章
三花猫生着漂亮异瞳。
是薛窈夭及笄那年得到的生辰礼物。
待马车停定后,她将它抱下来,紧跟着下来的是薛明珠。
恰逢碧梧大道不远处。
江揽州正携着萧夙从隔壁护军府出来。
“那是……三殿下?”初来乍到,薛明珠还未来得及打量北境王府的巍峨门庭,见江揽州负手而来,眼睛霎时移不开了。
薛窈夭也停车马车旁等候。
回想昨夜城西庄子的黑暗中,彼此亲昵蹭着对方,加之又在桃之夭夭有过肌肤之亲,薛窈夭以为江揽州待她……不说有多好,但至少不该是此刻这般冷漠?
眼看男人从面前经过,却对她视若无睹。
薛窈夭扬起的笑意僵在脸上。
萧夙欲言又止,对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薛窈夭下意识抬脚跟了上去,“殿下。”
踏入府邸大门时,她在背后轻唤他。
江揽州脚下未停。
就这样一路沉默地穿过白桦大道,过廊桥,再绕过静穆耸立的麒麟雕像和巍峨影壁,便是樾庭了。
入眼是猝不及防又黑压压的一大片人。
“老奴携王府四院三阁、及各房所有下人,恭迎北境王妃回府!”
辛嬷嬷带头跪下后,早就候在樾庭广场上的所有人皆是齐刷刷跪下行拜礼:“奴婢们恭迎王妃回府!”
霎时间,萧夙瞠目结舌。
转头对上的是江揽州一双沉黑凤眸,因昨夜没休息好,这双眼睛此刻还泛着浅浅血丝,隐有几分冷戾之意。
差事显然是出问题了。
昨夜回护军府后,萧夙的确有遵循江揽州的“一切暂缓”,派人传达下去这日不必集结,也取消了恭迎王妃回府的仪式。
但这份传达因用了“集结”二字,最终只传达到了府上百名玄甲卫士那里,辛嬷嬷却没收到任何通知,故而才有了此刻这般阵仗。
薛窈夭整个人迷惘的。
一时也不知所谓的“北境王妃”……她左右看看,又回头对上薛明珠同样茫然的神情,心说指的是自己?有这种可能吗?
直到辛嬷嬷起身来到她面前,一脸喜色道:“王妃回来了!东厨已备好晚膳,戏班子也均已就位,就等着您和殿下回来呢,老奴这就安排下去?”
轻轻啊了一声。
薛窈夭下意识看向江揽州。
却只看到男人颀长背影,携着几分她不懂的冷淡和疏离。
“殿下,这是怎……”
话未完,也不待她靠近,江揽州已然重新迈开步子。
薛窈夭:?
摸着良心说,薛窈夭自幼娇纵任性,脾气谈不上“柔情似水”,耐心也非常有限。这睡过之后就翻脸不认人的喜怒无常,显然已经无声扎到她了。
她耐着性子追了两步,刚准备开口“兴师问罪”。
江揽州忽又脚下一顿。
这一顿。
薛窈夭一脑袋撞他背上去,又赶忙捂着额头退开两步。
然后不待她反应过来,一声猝不及防的“殿下!”
很清亮的声音,携着浓浓的关切和忧惧:“殿下,薛姑娘身为罪臣之后,其祖父镇国公勾结叛党,对外通敌,暗合乱臣贼子行谋逆之事,已被圣人下旨抄家斩首!”
“薛姑娘本也该在幽州服流放之役……这样一个人,断断不可为北境王妃,还请殿下为自己前程着想,万万不可行差踏错啊!”
这番话信息量过大,几息之间砸得满庭皆寂。
连江揽州和萧夙都有一瞬短促讶异。
薛瑶夭则因过于猝不及防,双手一个不稳,小猫从她怀里跌了下去,还好猫本身反应敏捷,并未摔伤,只是轻盈落在她脚边。
她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
越过萧夙后打眼一看,只见跪在地上阻拦江揽州并当众揭发她身份之人,赫然便是下人们口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东阁女主人,孟雪卿。
她如何知道的这些?
负手而立,江揽州并未质问孟雪卿什么。
仅语气极淡地道了一句:“但凡泄露半个字的,斩。”
这话无疑是在警告此刻跪在樾庭的所有人,同时也等于承认了孟雪卿所言是真。言罢并不逗留,江揽州又一次迈开步子,显然没什么兴致听下去。
孟雪卿却一反常态,霎时又当众膝行了几步。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一把拽住江揽州的衣袍下摆,“雪卿入王府时日已久,受殿下照拂优待之恩,向来不干扰殿下任何事情……”
“可唯独这一次,恕雪卿冒犯,求殿下让雪卿把话说完可好?!”
因情绪过于激动,孟雪卿满头珠翠打得噼啪作响,仰头时早已经泪流满面。
至于此刻在场的其他人。
樾庭所有丫鬟、小厮、嬷嬷,包括已然自发起身的玄伦、穆川、穆言,所有人视线齐刷刷聚在薛窈夭一人身上。
眼看她面上一点点失去血色,就那么干巴巴站在那里,双手拽着薄如蝉翼的袖衫,仿佛受惊的鸟儿无枝可依。
就连搞不清楚状况的薛明珠也有些惊惶无措。
江揽州衣袂当风。
夕阳的余晖在他肩头泼下刺目光影,薛窈夭看不到他此刻神情,也辨不出他喜怒哀乐。